那天,舅妈久违的对她绽开了笑颜。
别人是看在钱的面子上,她出来后还趾高气昂的给我们炫耀。
「看啊,秀芬还得给我赔笑呢,果然啊,她也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9
转眼高考完了,我也拿到了自己的成绩和录取通知书,因为之前的种种,我选到了地图的最南边,是个离家里很远的城市。
舅舅舅妈对我的通知书指指点点,虽然是个重点大学,但改变不了的是它有些偏僻的硬件设施。
舅舅咋舌:「真是可惜了这个分数,否则颖颖辛苦了两年,也能跟天赐一样,去个省内的高校呢!」
我暗自瞥了瞥嘴,偏僻的重本和本省二本,我还是能分清高低的。
我妈强颜欢笑:「她这孩子从小就这样,倔的不行,我们的话都听不进去……」
他们怎么会知道呢?
我报到很远的地方,为的就是以后都不回来啊!
离开家的时候,我拉黑了爸妈、舅舅舅妈、周天赐,甚至我们所有共友的联系方式,对外宣称我父母双亡,也因为这种形式的卖惨拿了不少机会,不过最终还是凭借我的努力留在了当地。
是的,我还是选择了留在了上大学的地方成家立业。
我有了自己的工作,租了自己的房子,甚至养了只猫陪我。
我试图弥补小时候那个只会哭和逆来顺受的小女孩,我把所有的爱灌输在猫的身上,它吃的是最贵的猫粮和罐头,玩的是最软的玩具,睡的最舒服的窝,我还定期给它体检看病,带它去宠物公园玩。
看到猫开心的样子,我会想起小时候的自己。
我有一下没一下的撸着猫,细细说起来,已经十多年没跟家里联系过了,不,准确来说是联系过一回。
那会我还在上大学,因为被打暑期工的人欺负了,没忍住用朋友的手机给爸爸打了电话诉苦。
没聊几句,就听到我妈在旁边冷漠的声音——
「姓周的,是周颖吗?终于舍得来电话了?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你理她干嘛?人家考上大学了,翅膀硬了,我看就是想跟我们脱离关系!她在外面赚钱,吃香的喝辣的,都不报答报答我们!受委屈了想起来你了,你得意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委屈害我有了应激反应,听到妈妈的声音总会没来由的让我心慌发麻,我慌乱的挂掉了电话,也无措地拉黑了这个手机号。
我想不通,明明是花一样的年纪,别人要么在学习、要么在谈恋爱,我却狼狈得像个流浪汉,可这些在我妈眼里,都是我“忘本”的证据。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打过他们的电话——
我真当自己是父母双亡了。
就在我以为我的人生就要这么进行下去,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了我美好平静的人生。
在这通电话之前,我是真的以为我对小时候的事情都释然了,可听到我妈声音的一瞬,我还有些气得牙痒痒。
我才发现,有些伤痛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她兴许是老了,跟我说话的时候也显得有几分唯唯诺诺:「你是周颖吗?」
我嗯了一声,她像是松了口气:「我…我是妈妈啊!」
我沉默了半晌,讥笑道:「哪个妈妈?是小时候成天对我非打即骂的妈妈,是因为我用洗衣机洗衣服就把我屁股打开花,是因为一条皮带把我打进医院的妈妈,还是因为一己私欲荒废我时间和前途的妈妈?我的妈妈有好多脸,我认不清。」
我妈不吭气,就在我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她带着些呜咽的跟我说:「是妈妈对不起你,可你爸是无辜的……这么多年你从来不跟我们联系,我们的事你也一无所知!你爸都得癌症了你知不知道!」
什…什么?!
我想过千百个回家的理由,却没想到是回去看临终的爸爸。
我妈说,医生下了最后通牒,爸爸得的是直肠癌,最多再活三个月。
他起初是拉血,但两人都以为是简单的痔疮,拖的时间久了,一来二去就严重了,再加上爸爸嫌苦嫌贵,不肯吃药,病情发展的更厉害了。
从确诊到“活三个月”,只用了一年半的时间。
这个时间我在干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