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我去看看爷爷。”
“爷爷还在房里,想等你到了说会儿话,晚上等道士来了再入棺。”二叔叔转身,边说话边带着怀姣往爷爷的房里走。
“好。”
客厅拐过一个弯,就是怀姣记忆中曾经爷爷住的屋子。屋子里此时开着空调,里面坐着怀姣的几个姑姑婶婶,在整理着老人的衣物、裁剪孝布。
怀姣进门后一一打过招呼,然后直走到爷爷躺着的床边,屈膝跪下,小声叫了句“爷爷”。
沈承遇愣了下,反应过来后,也跟怀姣跪下去。
“你爷爷走得安逸,寿终正寝,无病无痛,不用太伤心。”
怀姣听到二叔叔的话,十分缓慢地点点头,他看着眼前被寿被蒙盖住的身体,迟来地感受到些许恍惚。
他实在没有实感,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场景,明明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洋鼓洋号下的丧葬,孝子孝孙们一起跪在床边守灵。
只是那一次爷爷的葬礼,还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屋子里好像也是这么多的大人。
他和他的几个堂弟,在爷爷的床边跪下,磕完头后,又让某个完全不熟悉的亲戚,捉着手臂,去摸爷爷的手。
那是乡下一直以来的习俗,让小辈去向去世的老人求取庇护,让家里的老人保佑这些后辈将来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那时候的他们太小了,一起跪在床边的堂弟,比当时的怀姣还不懂事,只听见要去摸去世的老人,一双手被吓得直缩,因为乱叫还讨了大人的骂。
怀姣做为哥哥,又一直比他们乖些,于是往往就被迫成了那个榜样,必须忍着害怕率先去做。
鲜艳的寿被,蒙在脸上的白布,以及老人干枯冰冷的手指。就足以组成怀姣童年里最无法忘记的恐惧记忆。
“小姣要摸摸爷爷的手吗?爷爷以前最疼你,最喜欢你,你要跟爷爷说,以后一定要保佑你……”
回忆和现实重叠,怀姣跪在床边,听着耳边那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声音……
撑在腿上的一双手,手指细微蜷了蜷。
现在的他比起以前要大太多了,也要懂事很多,有些事情已经不需要大人们的逼哄,就能自己去做。
怀姣睫毛微颤,在亲戚们的念叨中,朝床上的爷爷抬起手。
寿被的白边盖着老人的手,只露出一小截惨白而青灰的指甲。
床上躺的明明是怀姣的爷爷,可童年的记忆作祟,下意识地,怀姣的手指都忍不住跳了跳。
他抿住嘴唇,在将要伸手过去时,下一刻,却动作停住。
身旁有人抓住了他微颤的手指,皱眉说:“一定要摸吗?他挺怕的。”
屋子里转瞬安静了一下。
空调冷气的呼呼声中,周围撕扯白布的声音,以及絮叨的说话声,同时停了下来。
“没,不是…”站得近的某个长辈,在沈承遇皱眉抿唇的表情中,尴尬解释道:“乡下习俗而已,老人去世舍不得走,家里小辈摸摸他的手,讨个庇佑。小姣是读书人,我们不懂那些,就希望他爷爷保佑他学习顺利,在外面平平安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