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与其说是他的知交、朋友,其实更多是仰慕者与追随者,这样的人可以相助他的事业,却无从分担他内心的压力……
……好像这些年,我从没有听爷爷与朋友谈过心事?
……他也不曾对我或爹爹说过心里的事情……
……这些年来,爷爷他一定很孤独、很寂寞吧?
……肩负那么大的压力,背负那么多的期望,却无人能够诉说心中的苦楚,只能自己一个人担着……
……就连我,也没有懂过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甚至还不如冰心……
司徒小书终于醒悟过来,又是惭愧,又是伤感,眼泪怔怔流下,遥遥望向石台上的老人,一下冲动,想要飞过去,却被武苍霓用力拉住,理智制止。
“刀尊他这一生,一共错在三处,无识人之明,这是其一;看似无惧,实则怯懦,在真正需要他站出来的时候,统统没能负责,这是其二;至于第三,便是无能,他坐拥无上武力,能以一己之力安定天下,却处理不好最基本的关系,终让堤坝溃于蚁穴……”
说到这里,司马冰心也忍不住苦笑起来。
“令祖父这样的人,如果让他独行侠道,那是没有问题的,实际上他也做得很好……你们把他捧上神坛也可以,用他的精神作为号召,能打动很多人,但若真要捧他出来带领众人……嘿,一事无成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今日的局面,也一点不奇怪……因为管理众人的事便是政治,而政治之中从来就不需要好人。”
一句一句,如醍醐灌顶,无声打动司徒小书的心。
……好像真实这样……
……所以,侠道看似与仁道同路,实际上并不一样……
……侠道一人独行,遵从己心,无需同路;仁道却是要兼济天下,更要引领人道众生……
司徒小书这些年来,以仁道统御人道,感触颇多。许多时候,为了始界大局,常常陷入理念冲突,质疑自己所为是否违背心中侠道?只是为了大局与众生,纵有疑惑,也不得不为。
哪怕在九龙塔中历经万载风雨,称得上见多识广,已渐渐明悟仁道之主的标准,司徒小书始终难以消解疑惑,此刻被冰心捅破那一层窗户纸,立有所悟,更回忆起当年的画面。
目盲削瘦的老人,用心看着自己,面上的神色复杂,看似赞许,其中隐藏着几分不忍,不住叮咛自己,侠道独行,不是普通人能走的,实际上……便是因为他老人家一生坎坷,既希望所有人都能走在这条路上,却又舍不得其他人走上。
……原来是这样……爷爷……
司徒小书转头,回望没有一点反应的司徒无视,不知有多渴望爷爷能开口,对自己说点话,却最终只有失望。
“你父亲……他最终还是看明白了自己老爸,所以才只是把他当块招牌,高高举起,却不让他理事、掌权。”
司马冰心道:“封刀盟的组建,说起来是以刀尊为首,但真正组织起来的人,却是你父诲人!如果没有他出来,根本就不会有封刀盟,这点……现在估计没什么人愿意承认了,可却是事实。”
说到这里,司马冰心顿了一顿,见司徒小书回头看来,耸耸肩道:“只有司徒无视与他的追随者的话,就算力量再强,也只会是一盘散沙,成不了什么气候。真要说对人族的贡献,司徒诲人搞不好还要高过他老子。”
司徒小书闻言意动,心中泛起层层波澜,似乎能够体量父亲的苦楚。
……所以父亲他……他只是一生苦难,所遇非人,觉得自己付出那么多,却遭到如此下场,才……
“喂!你在想什么?”
司马冰心仿佛看出友人的动摇,笑问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你爹他别有苦衷,值得体谅,非是那么不可理解了?是不是觉得他只是被经历逼疯的?”
司徒小书不答,愣在原地,司马冰心却猛地扬起右掌,对着司徒小书的俏脸,一巴掌拍下。
被力量惊醒,司徒小书抬头看上打来的巴掌,举起右手,将司马冰心拍下的巴掌接住。
双掌相交,仿佛有雷鸣响起,天地皆震!
司马冰心盯着司徒小书,恶狠狠道:“如果刚才那句话,你的答案是对,那我这一耳光怎么都要打在你脸上!给我记着,无论背后有什么样的理由与苦衷,做下的事就是事实,因此而死而痛的人,他们永世也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