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澜小说

寒梅最堪恨 8（第1页）

此夜，玉迟王府，兰风阁之中，灯火尽灭，唯余暗淡月光从窗户中洒落进来。

在月光和阴翳的交界处，令歌正倚着墙壁坐在地上，手中紧握着一件月牙白衣裳，正是昔日甯霞为他所缝制的。

他双眼无神地看着一地月光，脸上残留的泪痕被月光照亮，一只眼眸亦闪着水光，而另一只眼眸则在黑暗之中，不见光亮。

此时，有熟悉的脚步声向令歌缓缓靠近，最终那人蹲在令歌的身前，试探着轻唤一声：“令歌。”

令歌抬眸看了令楷一眼，却又很快地避开令楷的目光，只是紧紧地抱着怀中的衣物，默然不语。

见令歌如此失魂落魄，仿佛碎落的月光，令楷顿时鼻子酸胀，他说道：“令歌，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只要你心里舒服些，怎么都行……你这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会憋坏的……”令楷伸出手搭在令歌的肩上，只希望令歌能够回应自己。

令歌抬眸看向令楷，眼中尽是泪水，在刹那间滑落，只听他说道：“我错了，是我错了……”

令楷顷刻泪目，说道：“不，错的是我，我不该设下此局，用甯霞作为筹码，对不起……”

“意明说的对，若是我不回长安，师姐也不会以身犯险……”令歌失神地说道，半饷，他抬眸看向令楷，又道：“可是，我回长安是为了什么？你可知道？”

面对令歌的质问，令楷神色一滞，只听令歌继续说道：“我以为，在遇仙山的两年，我对你的爱，足以让你放下一切仇恨，开始新的人生，可是我错了……”

“没有，我没有，”令楷摇头否认着，“我放下了，我早就放下了，我只想和你……”

“你没有，比起与我在一起，你更想去复仇。”令歌将令楷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推开。

“其实就算你回长安是为了复仇，我也会理解你，更不会去怪你，我知道，被害死的是你的父母和家人，我应该支持你的选择……”

“可是你明明知道，这两年，我对师姐有多么想念，有多么放不下，你却还是用她做为你复仇的工具，难道有我一个还不够吗？”

“只要你一句话，我甚至可以为你亲自去杀了皇后！”

“不是，令歌你不是我复仇的工具，你听我解释……”令楷极力地否认着，却发现自己不知该如何开口。

所谓的真相，对于令歌来说，只会是另一个更残酷的现实。

“解释什么？”令歌斥责道，“解释你是如何下定决心归顺太子的吗？”

令楷一时哑口无言，只能沉默。

“我并非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皇后想扶持我夺权登基，可是这些从来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只有我爱的你们都好好的，可是却被你破坏了……”

这一刻，令楷垂下头，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滴落在月光之上，他明白，是他自己一手毁掉最心爱最完美无瑕的珍宝，无尽的悔恨在心中荡开，充斥全身。

“阿楷，你看着我，你看着我……”

令歌凑上前去，试图看着令楷的双眸，只是自己的泪水不曾停歇，眼前模糊不已。

“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才能在你的心里比仇恨更重要？我该怎么做？你告诉我……”

令楷抬头看向令歌，嘴唇微张，却难以言语，他只觉难以呼吸，一颗心似乎被人狠狠地撕裂着，眼泪更是难以自抑地流淌成河。

“我做的还不够吗？”令歌质问着，只求一个答案，“我那么爱你，比你想象的还爱你，你不知道吗？我愿意为了你离开遇仙山，回到长安，回到这个囚笼里，只因为你在这里。”

“每一日，我都期盼你回到我的身边，告诉我，我们可以离开长安，回到遇仙山，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令歌泪中带笑地说道，“可是现在，我们该怎么回去？该怎么回去？”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令楷不停地哭泣着，忏悔着自己所做的一切。

他自以为自己深爱着令歌，可以无微不至地照顾令歌，去感受着令歌的所思所想。可是如今的他终于明白，曾经的伤痛让自己难以成为像令歌那般无暇之人，这样的自己又如何去珍爱令歌？感受令歌？

原本的我们便是不相衬的，只是我自己不服气，总相信我们之间的爱可以战胜一切，可是事到如今，即使我孤注一掷，拼尽全力地去守护你，却依旧难以战胜命运的捉弄。

最可悲的并非从未得到，而是得到后却又失去，一次又一次地被宿命击倒，难以反抗。

可悲可笑。

忽地，令楷开始哭笑起来，难以抑制，嘲笑着自己，嘲笑着命运，嘲笑着一切尽力却失败的事物。

“是我的错，是我让你受到伤害，是我不该让你回到长安，回到这座囚笼，明明你应该自由无虑的，是我贪心，是我活该，才让你这般委屈……”

看着令楷悲痛到疯魔的模样，令歌明白，令楷昔日的伤疤在这一刻又被揭开，他愈发心如刀割，他想像从前那般去安慰令楷，用自己去温暖令楷，却不想此时的自己亦是伤痕累累，不似从前，又如何去温暖所爱之人？

令楷尽力地克制住悲痛至癫狂的情绪，他说道：“令歌，当初我向你许诺，此次完成太傅所托之后便会和你离开长安，可是如今看来，我要失言了，我不配再与你回到遇仙山，去兑现那些承诺，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