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交给花西之后,让他将这个地址不着痕迹地透露给城南屠肉铺的孙九,接下来的事,不用我们插手,只需静观其变便好。要注意的是,这个消息要在五日后的巳时一刻,准确地传到孙九耳朵里。不可早,亦不可晚。”莫铄月仔细交代化锦。化锦心中有疑窦,但也不多问,爽快应下。谁让这人是主子的心尖人儿呢!她的命令就是主子的命令,她只要照着去执行就对了。况且,怕是莫铄月自己都不知道,她吩咐事情的时候,那作风越来越有主子的影子,这两人若说不是天生一对,怕是这世上的缘分二字,她再也不敢相信了啊。化锦不知莫铄月的筹谋,莫铄月自己心中可是如明镜。茫江别院是苏泽凛购下的一处别院,世家子弟,为了方便寻欢作乐,在别院中养些外室,早已形成了一种不会宣之于口的风气。因为地段普通,院子也极为普通,少有人留意。更不会有人知道,里面竟是埋葬了那么多妙龄女子的尸体。莫铄月也是在前世临死之前无意中发现了一些端倪,然后顺藤摸瓜,在苏泽凛暗藏了一本薄子上发现了那些人的家人所在。只是那时她自身难保,无法与那些人取得联系,如今终于可以得偿所愿,心中竟是无限怅惘。不过就是一个悲剧找上另一处的悲剧,确实没什么值得开心的。苏泽凛自大,但也怕死,怕女子的家人寻上门滋事报复。她发现他所养过了那些外室,大都是偏远且贫苦之地来的小姑娘,在京中无依无靠。唯有两人例外,就是年岁最为久远的,只剩两具骸骨的少女。一个是孙九的妹妹,孙小羽,一个是她写下那个地址,京郊邻村的一猎户家的女儿,阿瞒。想来是因为那时候的苏泽凛还太年轻,手段智谋不如现在老练,加之涉猎有限,故而只能从近的先下手。如今,倒是给了她方便。不费吹灰之力,弹指之间,就能拖他入地狱。“真是可惜啊,苏老夫人真是对不住啊,这寿宴,看来是办不成了啊。”莫铄月望着窗外,喃喃自语,话听着似有歉意,可脸上的神色却有着几分微不可察的森然。对着苏家后院这两个助纣为虐的老妇人,谈什么愧疚呢。真是天大的笑话。若不是她们的默许,她前世到底也是正妻,哪能以那般惨烈又痛苦地收场。不过就是看她自小失恃,父亲后母亦是不在意她,所以那俩老妇人才会这般不把她放眼里,十分看不上她。岁月弹指间过去,现在若非要提及对苏家人的怨恨,似乎也淡去了许多,只是对付苏泽凛,难免要波及苏家,而且,除了苏宰辅和苏玉清与她无怨之外,其他的,就算波及,何谈得上是殃及池鱼呢?莫铄月的心中对苏丞相和苏玉清难免有些愧疚,但是他们摊上这样的家人,被拖累是迟早的事。就算她不出手,苏家迟早也要落败。轻微的咔哒声,像是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莫铄月渐渐回神,伸手拿来窗台上的锦囊,心中颇有些无奈。华锦心灵手巧,武艺高强,就是这蹿房越脊的毛病实在令她头疼。连着经她手的消息,也是上蹿下跳,总是冷不丁地落在窗边,床边,茶几,梳妆台,书案上……好在她这几年查案习惯了,这种事情倒也不至于吓着。纸条展开,纸上只寥寥几字:平康房,潇湘竹苑。是李蕴旼的字迹,想到昨夜之事,莫铄月思索再三,决定叫上春丹一起。一来第三人在场,若是遇到李蕴旼也可缓解尴尬,二来,李蕴旼并未交代她去潇湘竹苑是因何事,找个熟识的人一起,也不怕无聊。马车去往端平王府接上了春丹,拐道驶往平康坊。“端平王爷这几日可还好?”莫铄月问。“说起这事也是奇了,自从前几日你们从端平王府离开,端平王爷的梦魇症竟是日渐好转,今日我出门时还碰到了他在园中散步,精气神可是好了许多。”春丹道。“那便好。”莫铄月安然一笑,也没在这事上解释什么,毕竟,端平王府的事都是李蕴旼一手安排的,她只负责继续探查林妙娘。春丹见莫铄月不愿多谈此事,心知或许内里隐情不便公开,没有追根究底,只是转了话题,说:“你今日着人传口信与我,也不说明来意,又让我着这一身男装,神神秘秘的,到底要去哪?”“这个问题问的好。”莫铄月挑眉轻摇折扇,宛然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模样,“自然是一个好地方啊。”“你可打住,你带我能去什么好地方。”春丹颇有些嫌弃地斜了她一眼,“从前你说带我个好地方,去的地方不是命案现场,就是案发现场,得亏老娘胆子大,不然早魂归他处了!”“呃…以前是以前,现在真要带你去个如假包换的好地方,这地方你肯定会有一种宾至如归的熟悉感。”“真的?”春丹将信将疑。“比真金还真!”两人说话间,平康坊到了。月上柳梢头,平康坊内丝竹笙箫,不绝于耳。平康坊又称“平康里”,位于帝都最繁华热闹的东北部,时下最热门的歌舞艺伎几乎全都集中在这里,酒楼、旗亭、戏场,青楼,赌坊遍布。青楼无昼夜,入夜闭坊之后,平康坊中仍是灯火通明,春意盎然,俨然一处“盛世不夜城”。“宴罢回来日欲斜,平康坊里那人家。几多红袖迎门笑,争乞钗头利市花。早听闻帝都的平康坊妖童媛女,女子风姿胜如海棠醉日。不错,总算是真的带我来到一处名副其实的好地方了。”春丹满意道。“弯弯柳叶愁边戏,湛湛菱花照处频。”莫铄月望着眼前潇湘竹苑几个大字,笑道:“如今你也无需受限于这样的地方,自然也该换种身份,换位体验一番,才更有趣不是。”“是,莫公子说的在理,小生受教了。”春丹含笑作揖,到底从前见过不少文人墨客或是酸文假醋的假文人,学起来,也颇有几分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