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想过阮家的钱都从哪里来?”
阮父没有回答。
最后一丝暑气盘踞在屋内,随着剑拔弩张的气氛升到了极点。阮如安有点窒息,便转身推开窗户。
阮家的宅院位于城市的最中心,这里没有太多高层建筑,却能一眼看到远处那喧哗的商业中心——那里是城市不断跳动的心脏。高耸入云的建筑像金光闪闪的通天塔,无数人汇聚在那里,以自己为烛火,努力照亮自己的前路。
阮如安回过头,一手越过窗棂,指向远方:“那是千千万万个普通人,怀揣着组建家庭的梦想,一点点积攒下来的钱,你和贺天赐连这些钱都要全部骗走,不觉得良心不安吗?”
“你有想过如果阮家建的房子无法按时完工,这些人要怎么办吗?”
更何况这也不仅仅是开发商与购房者的问题。
一旦阮贺两家崩盘,紧随而来的就是大量的贷款化为坏账。阮贺两家各有门路,想必银行能做的也很有限。受损最严重的反而是银货两空的购房者。他们形单影只,在这个管控严格的国家很难组成有影响力的维权团体,可能只能自己咽下苦果。
——但也只是“可能”。
再温顺的绵羊也头顶生角,面对必死的结局,无论是谁都会拼死一搏,当羊群群起而攻之时,谁能够承受如滔天巨浪般的怒火?
爱护人力并不仅仅是出于人道主义,还是一个合格资本家的自救!
阮如安看着阮父冷峻的脸色,又看着阮如川有些迷茫的眼神,气得深呼吸。
两个傻x连《资本论》都没看过吗?他们是真不怕被挂路灯啊。
微凉的夜风拂在面上,却只能短暂地带来带来一丝清凉。那些沉闷的、窒息的东西盘踞在阮宅,只凭一两缕清风是吹不散的。过了许久,阮父才缓缓开口:“任何投资都有风险,而且国家不会允许楼市大幅走跌,总会有好起来的一天。”
“是吗?”阮如安的眼锋未敛,像刀锋一样带着锐利的寒,“我听说贺家牵头的东郊的项目已经无限延期了。”
“下一个是哪里?南兴,还是北城?信誉这个东西需要用很多年来搭建,但只需要一次违约就可以毁于一旦。你怎么知道是哪片雪花导致的雪崩?”
阮如安拼尽全力呼吸着:“父亲,即便是资本本身,也应该保有最基本的底线。”
眨眼间,她还以为自己是打开了全息设备,否则那些调查出来的资料,那些投告无门的哭喊,为什么历历在目呢?可是等定睛一看,她又发现什么都没有。没有为了生活奔波的苦楚,也没有满怀期待却又一次次失望的面容,在她面前的两个男人衣冠楚楚,他们身后的房间豪华大气,连摔在地上的盘子都是万元一只的特供琉璃。
她忽然愤怒了起来,这一刻她根本无法认可‘阮如安’这个身份,更对系统选中她产生了无限的怨怼。除了名字,她与那个糊涂了两辈子的豪门贵女有什么相似之处?在她纠结着爱与不爱的时候,有有多少人的生计悬在贺天赐和阮父设下的豪赌之中?难道只是因为赌赢了,就可以捂住眼睛,堵住耳朵,假装自己的一切都来的干干净净?
‘阮如安’是被娇养在温室的鲜花,对独立最大的想象就是开一家浪漫的咖啡店,然后靠给自己老公和老爸供货赚钱。但阮如安确实生长在山野田间的蒲草。蒲草即便刷上新衣,也没办法在温室生存,更没办法对温室外面的恶劣环境视而不见。
【注意,注意,监测到数据波动……正在排查……】
【加¥固……】
剧烈的头疼袭来,但阮如安知道此时决不能被阮家父子看出破绽,她把手藏在身后,用力地抵住墙面,咬牙道:“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也不管你们有什么策略去解决现在的问题。我只知道,一个资本想要好好地活下去,有几样东西聚堆不能碰。”
“涉赌、涉毒还有榨干老百姓的每一滴血汗。”
“你以为你站在云端,便可以俯瞰那些趴在底层,一点一点积攒米粒的普通人了?你现在连阮家都控制不了,连我想要收购阮氏都无法预知,你又怎么知道自己会一直风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