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母子连心,她几乎立刻便想到了熙宁。
细君浑身瘫软,“这是,他们母女,同咱们中行家的缘分。”
只是说不好是良缘,还是孽缘罢了。
老赵侯因年少之时的一场邂逅,便将熙宁的阿娘游惊鸿记挂在心上很多年,原本分离之后再无交集,怪就怪那阳家的男君去得那般早,游惊鸿年纪轻轻守了寡。老赵侯听闻此事意欲重修旧好,只是游惊鸿极其坚决,一去不肯回头。
“这孩子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到这时候,还去纠结上一辈的事情便无趣了,“你寻个机会,将人领回来,便先从美人做起……”
“阿娘,只是美人便太过委屈熙宁了。”
赵侯很是坚决,“儿想给她小君之位。”
何况赵侯实际根本摸不准这妮子乐不乐意,“阿娘不必操心此事,总归儿的心思都在她身上,也容不得旁人再挤进来了。”
简直同多年前的老赵侯如出一辙,细君甚至能够回想起来老赵侯当日同自己和窦君商议游惊鸿进宫一事的场景,“不论公宫能不能容得下一个再嫁的夫人,本侯都是要将人接进宫里来的。”
历史一个巡回,细君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来,“阿娘不是个不知变通的,既然你打定主意便去做吧,多问询女君的想法,莫要都依着自己的性子来。”
“我儿也有同阿娘商议小君人选的时候,阿娘从前极害怕你走上斜路……”
一个年过弱冠的君侯,迟迟不肯立小君在旁,又常年在外征战,若不是窦君那时常常宽慰自己,老赵侯年轻之时也是这般情况,细君只怕要更加忧虑。
不过说起窦君,细君一时叹息,他们婆媳相处其实并不如外面传言那般刀光剑影,只是自己不是窦君所期待的强人性格罢了,连带着显儿也并不得她欢喜。
“外面的情况,是不是已经发展的无可转圜?”细君看着低头沉思的儿子,猜测儿子这会儿恐怕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等着窦君。
“阿娘放心,儿子办事一向稳妥,哪次有出现过纰漏。”
只是窦君乃是自己人,对自己比旁人更加熟悉,他需得敛着神才能步步为营,操之过急乃是大忌。
清水河大军被困之事在窦君运作之下终于还是闹得满城风雨,郦下城中更有风言风语,说赵军已有败相,赵侯留在清水河那小将邵环不过是纸上谈兵之辈,手下已经丢了十城中的两城。
这事一时在郦下掀起轩然大波,街头巷尾皆是讨论赵侯聪明一世,在用人之上却糊涂一时。
桑仕秾在城中闲坐吃茶,只听旁坐之人正激烈辩驳着,“邵环那厮居然将两城拱手让人,且这时候赵侯怎的还是一点动作皆无,该换了荀克烈荀将军前去收复失地。”
荀克烈在赵人心目之中的地位非同一般,几乎便是赵国救世之主,无论军中遇到何种难解之题,赵人往往首要推出的选择便是荀克烈。
仿佛荀克烈真的战无不胜。
“赵侯年纪尚轻,不过是毛头小子罢了,还不是仰仗荀将军把控大局……”
说到这里二人突然缓了下来,那人悄声说道,“听闻此次大胜回城,赵侯已将荀将军职权全部架空了去,甚至荀将军的儿子荀武都被夺了权。可见赵侯觉得自己羽翼已丰,便开始兔死狗烹了,今次留在清水河驻军的首领邵环,便是赵侯心腹,可未想到最后境况竟是如此。”
另一人便附和道,“这是报应,赵侯一早该有此预见,将荀将军夺权之日,便是他兵败之时。”
桑仕秾抹了抹自己眉骨,他们想象力倒是丰富。惯于将人捧到一个异常尊崇的地位,待这人稍出了些差错,便毫不留情的将人踩到泥里去。
“我看这样恋权之人,赵国迟早也要败在他手中。”
两人吃罢了茶向西而去,桑仕秾的两个手下便问,“老大,可要如实向上汇报?”
桑仕秾搁下茶盏,“一字不要改动,照城中百姓原话誊写,早些送去公宫之中。”
两人道一句是。
此事瞧着倒确实是棘手了起来。
赵侯接到奏报之时,正在公宫高处看着远处苍山云雾。
郦下三面环山易守难攻,这环境得天独厚,是都城上佳的选址之处,中行家先辈选在此处建城,不得不说是高瞻远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