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朝中兵权牢牢掌握于皇家手中,大将军空有职权却不足为惧。反而是文官屡次上奏,请求朝廷缩减南北城贫富差距,已动摇民心。”
“文官以言尚书为主心骨,对尚且年幼的陛下您,自然是个危害。他便成了先皇的眼中钉肉中刺。先皇为铲除言尚书,决定借刀杀人,应允了一人滔天的富贵,令他伪造言尚书通敌叛国的罪证。”
谢景澄话语微顿,悄然拿目光觑天子的神色,却见他面色愈发凝重,便知自己的推测都是真的。
一股剧烈的哀恸刹那间席卷了谢景澄,他想到父亲为这朝堂呕心沥血,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心中只觉万分讽刺。
他强自按耐下繁杂思绪,唇角却仍溢出一丝鲜血。
谢景澄身形晃了晃,轻描淡写地用拇指揩去唇角的血,而后继续道:“那个人就是林太师。但先皇惧怕林太师会成为下一个言尚书,他须借力打力,罪民很幸运地入了先皇的眼。”
他轻轻笑了两声,似是在自嘲,又似在默哀:“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侥存者,又怎会轻易放下仇恨?先皇深谙人心,当他种下这颗种时,便已知晓罪民这一生都逃不开了。”
如先皇所料,林太师的确羽翼日渐丰满,而谢景澄隐忍多年,自是拼尽一切也要铲除林太师这陷害他满门的真凶。
自始至终,皇室都摘得干干净净。
言尚书,是林太师陷害的。
林太师,是被寻丑的言大公子杀害的。
皇家做了什么呢?
他只是被奸臣蒙蔽着判了个冤案,顶多被扣上识人不清的帽子,过段时间自是没有人再记得这些了。
“至于为何让罪民顶替谢家公子而非其他人”谢景澄恰到好处地微微一顿,“那恐怕是陛下您的私心吧。”
谢景澄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似是温柔的长辈在与小辈谈话,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少年天子的遮羞布。
“您嫉妒真正的谢家公子,从太傅赞誉了他而并非赞誉您那日起,就已经嫉妒得想让他死。”
天子在继位前就是太子,他一生顺风顺水,想要的东西向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到手。
所有人都对他说:你是太子,你将来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无人能及。
他从小就生活在这个虚假泡泡中,只因投胎投得好便理所当然地认为无人应比他更好。
直到谢家公子进宫伴读的那一刻起,尚是太子的陛下命运开始陡然转变。
太傅每次读谢家公子的诗时都会不由自主地露出笑意,对他一个太尉之子的态度比对他这个太子还要温和赏识,甚至醉酒后会跟友人聊天时赞誉的也仅仅是谢家公子一人。
谢景澄谢景澄谢景澄,处处皆是谢景澄!
心高气傲的少年郎怎愿被他人压一头?
他是太子啊,是封城未来的真龙天子,是上天的指引。
无人能凌驾于他,不论是地位、谋略、亦或是任何其他,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