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易许安尚未到来,所以皇后始终不能开宴。坐等久了,饶是教养再高,这些贵女们也多多少少有些心浮气躁了起来。
“这个易许安,真是在山门中待久了,连最基本的礼仪都忘了。好歹还是容慧长公主的女儿、易老国公之后,怎会如此不知好歹。”
众女或沉默不敢抬头,或看向声音的来源——皇后左手下列位序第一、一个身穿粉白色刺绣妆花裙的女孩。她皮肤虽白,五官却显得小气,尤其是说话时,脸上的表情脱不去市侩的小家子气。
此女是皇后李氏的亲外甥女王晴。王晴之母是李氏同父异母的妹妹,早年间因样貌无盐遭夫婿背叛,后因皇后的牵线,嫁与京中贵胄王氏族中一纨绔弟子。
王晴见众人皆不接她的话茬,并不识趣,依旧不善罢甘休,歪着脖子看向首座的皇后:“她让我们久等,也就罢了。区区一个宗室之女,怎么敢让皇后娘娘纡尊降贵苦等多时。”
皇后凤目圆瞪,嗔斥道:“还不快住嘴。”
王晴尴尬地收回目光,耸了耸脖子,看向自己的桌案。
“噗——”皇后右手侧第一个妩媚女孩掩面而笑,讽刺道,“你也知道她是‘长公主之女、国公之后、宗室女’,呵呵,你呢,你是以什么身份来批判人家?”
王晴怒目,指着对面的妩媚女孩:“你!你竟敢贬低娘娘的母家。。。。。。”
“皇后娘娘的母家是李氏。”妩媚女孩用比王晴还大的声音驳斥了回去,“别天天拿着娘娘当幌子。你王氏,何朝何代出过中宫皇后?”
妩媚女孩轻轻瞄了一眼皇后不大好看的脸色,微微将身子后倾了一寸,追击道:“不过,也是我不对,你确实可以算作娘娘的母家人。毕竟,令堂不一定永远是王家妇,却永远是李家女。”
王晴气的肺都快炸了,但她只听出妩媚女孩讽刺她母亲曾遭人悔婚之事。
皇后不似王晴那般天真愚蠢,她如何听不出妩媚女孩真正的言外之意——皇后不一定永远是皇后,但长公主永远是皇室的公主、易许安永远是宗室贵女。
皇后在袖子中把手都快掐破了,才稳住脸上端庄威严的模样。
就在这时,外面传报:太子殿下驾到——易三小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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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暂且搁置或看戏或气恼的心绪,起身,看向主殿大门处,随后行礼。
太子段元慈身着玉蓝色绣金常服,显得更加温润儒雅、玉树临风。只是面上不似平时那般噙着半分柔和的微笑,而像是有些低沉不愉。
太子身侧后方半步,跟着一个高挑清疏的女子,身着烟蓝色广袖裙,眉若远山,瞳若碎冰,行如凌风轻抚。走到殿中,静静地往那一站,如同是这初冬的一部分,也似坠落人间的谪仙。
太子与她,一个似春日暖阳,一个似冬日微霜。看似格格不入,其实相辅相成,犹如璧人。
众女观察她的时候,易许安也不动声色地扫视殿中。
看着这一屋子莺莺燕燕,她心中冷笑:知道的,是皇后为她开的迎客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子的选妃宴。
易许安跟着段元慈,向皇后行礼。随后她抬眼,注意到皇后右手侧是一张女席,左手侧才是一张男席。
易许安为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皇后这个意思,是想让她在宴席上比太子还要高坐半分?
段元慈也十分不悦。早在殿外听到王晴数落易许安时,他就已然不愉。现在看到满堂的贵女,以及母后特意安排的坐席,摆明了是想小小刁难一下易许安,他心中的厌烦到达了顶点。
他将易许安请上皇后右手侧的女席上,随后并未坐上皇后为他安排的位置,而是站在殿中,行礼致歉:“母后,易三小姐入京急,没有带合适的衣饰,孤带她临时置办,这才晚到了。”
李后看着自己的儿子,怎么也气不起来:“这是小事。”
段元慈又道:“既是女宾宴会,孤就不列席了。”
“皇儿。。。。。。”李后开口想要挽留,却被段元慈打断。
“父皇召孤议事,请母后赎罪。”说完,段元慈行了个礼,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后目送着段元慈的背影,神色有几分失落。不过片刻,她就架起端庄的微笑,宣布开席:“你们都是京中,才学容貌数一数二的贵女,以后都会是贵胄主母、王室宗亲。在本宫这里,不必拘束,好好的互相熟络熟络。”
众女称是。
这些贵女,大多数是奔着太子妃的位置来的,为了赴宴,都提前垫了肚子,哪里会在这样的宴席上多用餐?再者,太子走了,剩下的女孩们都兴致恹恹,哪有兴趣互相熟络?
易许安冷眼旁观,一众美人各怀心思。唯有离自己最近的美艳女孩,心思都扑在桌案上,毫不顾忌形象地大快朵颐。
发觉易许安的目光,妩媚女孩冲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引得易许安微微一笑。
这毫无意义的宫宴,居然碰上了一个有些意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