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门是神州内第一大宗门,历代门主都有长生之能,时人活到七十已算长寿,现任长青门门主已经年逾九十,依然健朗非凡、智武超群。
长青门的构架非常简单,除去门主师徒以及为门主效忠的仙使若干,其他的门人都是慕名而来,前来归隐长居的能人异士。长青门坐拥三山,环绕一道绿水,只要是有能力的人,宗门来者不拒。久而久之,长青门不仅是神州信仰的圣地,也成为了科教名邸。
除去寿命比寻常人长以外,历任门主都自诩能与神通灵,且甚少收徒,神秘而避世。继承人在通神术大成前,是不准下山的。
也是因为这个规定,自十一岁上山以来,整整六年,易许安从未再入俗世,只有父母兄姊上过几次山来看望她。未婚夫易元慈也只每年亲自将生辰礼送到山下,遥遥祝福,从不踏入山门。
这次骤然向师傅提出要下山,很是不妥,但易许安没有别的办法,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亲人一个一个走向必死的结局。
门主听后,沉默片刻,方才开口,声音醇厚低沉,如远山撞钟:“说说你的理由吧。”
“徒儿知道,自己生性愚钝,拜师六载,别说通神术大成,我连门槛都尚未摸到。三月前,我急病不起,师傅怜惜我,破例允许阿姐与我长住、照拂。我本不应该和师傅在提出下山这种不合规矩的要求,但是,师傅,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说着,易许安跪着向前走去,从怀中掏出那一沓纸,恭敬地放在门主的桌案上,抬眼,用泪光涟涟的眼瞳真诚地注视着师傅。
“不瞒师父说,自从三个月前那场急病以来,徒儿夜夜梦魇难安。我预感父母兄姊将遭生死劫难,政权动荡,战火纷起,民不聊生。师傅,我自知没有翻云覆雨之能,但我亦不能放任亲人遭遇危险,我却袖手旁观,我想,尽我全力,护我母族安全。”
见易许安倔强地红了双眼,门主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怀念:“我明白。亲友尚在世,红尘念难断。为师前一个徒儿也是如此。。。可惜。。。。。。”
门主将那一沓纸装进一个青绿色的木盒中,又将木盒推还,道:“这是你的机缘,为师不会看。放心下山去吧,做完你该做的事,不必着急回来。”
“谢谢师傅!”易许安抹了一把眼角泪痕,再叩首,“师傅,我可否借一助力?”
门主微微颔首,手中秘铃轻摇,一个仙使推门而入,站在易许安身后行礼跪坐。
得到师傅首肯后,易许安起身,走到那位仙使面前,掀起他的面具。见他方颌阔面,剑眉星目,她满意的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青鹄。”
易许安再次点了点头,脸上多了几分柔和的笑,将范晗这次替她找来的蓝色瓷瓶塞到青鹄仙使手中,然后悄悄将祖父赠予的匕首从袖子中滑出,不动声色的捏在手里,柔声道:“这瓶药,连续一个月涂在伤口上,等我来接你。”
青鹄不知其所云,面露疑惑,抬头望她。下一刻,她的皓腕在青鹄面前一闪而过,青鹄只觉脑门剧痛,竟被她亲手割出近三寸长的深深刀口。动作之快,甚至没有在匕首上留下血痕。
看到青鹄痛苦的捂住脑门,易许安惭愧不忍:“实在对不住,但我希望,年关的时候,你能长好一条我想要的伤疤。”
易许安将匕首的刀口在袖子上来回擦了一下,然后小心地将其收回鞘中,再次跪回师傅案前。
门主神色难言,待仙使青鹄退下后,他才开口:“你倒是有备而来。”
易许安沉默跪坐,目光低垂,脑海中挥不去青鹄那张血流满面的脸,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发抖。尽管如此,她依然捏紧双全,神色严肃,目光坚定。
门主叹了口气,身子微微前倾,伸手抚在她饱满的头顶,道:“长青门不允许未通神术的继承人下山,有两点原因,一是担忧世间繁华纷扰迷人眼,二是怕继承人能力不足难以自保。但,我知今日之你已非往昔之你,望你万分谨慎。我不多留你了,快去吧。”
易许安再拜称是。
回到住处时,日已中天,初秋的中午,天气还是有些闷热。易咏霏斜靠在廊下的一片树荫下,柳眉低垂,面容恬静,认真地绣一方手帕。
看着眼前岁月静好,美人如画,易许安脑子里忽然又冒出夜间梦中,姐姐凄惨死相,心情郁郁,更加坚定了她改变的决心。
“姐姐,你在做什么呢?”易许安悄悄蹭到易咏霏身边,伸手碰了碰易咏霏的绣品,赞美道,“姐姐,你这绣的梅花也太好看了吧,简直比真的还好看,我也想要一个你绣的手帕。”
易咏霏轻轻戳了戳她的脑袋,柔声道:“我哪年没给你绣?什么花都绣过一遍了,也没见你用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