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褥子被徐清掀开,他钻入其中,把元满翻过来朝向他。元满低垂着头,像只鸵鸟。徐清手心贴上她的面颊,把清凉抹去,再写字。
——你怕成这般模样吗。
说罢,徐清低头,用自己的脸去蹭她的面颊,温柔轻缓。
如同交颈而卧的天鹅。
元满无声流泪,打湿两人的面孔,徐清的鼻息洒在她脸上,仿佛小猫舔舐。最后那抹温热的气息来到她唇边。
徐清亲吻她的唇角。
元满僵硬了一下,如梦初醒似的,偏过头轻声道:“我好了……”
“我听不见打雷,你回房睡吧……我不怕。”
话落,元满感觉徐清抬起头,似乎在她上方凝视片刻。接着被褥随徐清起身的动作离了她些许,身上的重量落空。
她的手指蜷缩了一下,睁开无神的眼望着身前,心底尚侥幸地凝神听着他离去的动静。尽管她并不知晓徐清究竟在哪,也无从听得他的声响。
下一刻,温热的巾帕覆在她脸上,把她布满泪痕的脸擦干净。
元满的眼睑颤动不停,她撑着坐起身,欲挥开徐清的手,却又被他握住顺带擦了个手心。
——为何让我走。
“……你我不能同寝一室。”
——哦,那为何不让我亲你。
写到最后,徐清还用力捏她手心,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元满轻轻蹙眉:“你……别再费心思了。”
“……不值得,我……我活不久,别陷得更深……”
越说元满越觉得自己这几日心志不够坚定,误了徐清,她深感懊悔:“对不起……别做些徒劳无功的事情了,我们……不能在一起。这世上还有很多人,不必把心思花在我这种病人身上。”
她想起曾经意识到自己对徐清的心意时,就想过他们无法在一起,她根本无法长久地陪伴徐清,何况那时徐清意不在她。此时此刻,她甚至荒唐地想倒不如让徐清一直心悦宁姒罢了,至少她乃康健之人,活在这世上。徐清能看得到她。
——我以为你会反复强调是因为你不喜欢我。
那一刹那,元满仿佛听见了徐清得意的轻笑。她愣怔在当场,发觉自己陷入了文字游戏。
——原来只是因为生病,所以不敢和我在一起吗。
徐清写下的每一字都让她手心麻痒发烫,她一时慌了神,心砰砰跳着。“无意于徐清”才是她应该一直秉持且拒绝徐清的最强有力的说服证据。可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这个层面,浮现在脑子里的第一念头就是她活不久了。
她嘴唇翕合,再想说这句话时,却说不出来了。再出口既无意义又显得她逞强,当日在船上时,她彷徨惊惧地说徐清不能喜欢自己,徐清却直言他知道所有的事情,但仍要那般去做。
彼时她在心里想着,无论他如何决断,她坚持自我便是。
可如今,连她自己也被徐清搅乱了。
徐清的手指又在元满手心动作。
——别想那么多。
写完这话,徐清的指腹停在她手心里,似乎犹豫了,仿佛接下去的话他其实并不愿面对。但他还是继续。
——若你身死,便是一抔黃土,无思无想。我痛苦或快意,皆与你无关,何必思及我的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