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至点头附和:“我们早些看图,然后下山吧。”
说罢,他从便衣中拿出一张图纸,上面画着人体构造与穴位。但他没有立即展开,而是对着小草道:“上次教你的穴位还记得吗?”
小草正色道:“记得。”
“那你对着公主复述一遍给我听。”许至道。
元满遂展开双臂,方便小草在她身上点出穴位。小草率先指向元满脐下位置:“脐下三寸,关元穴,按摩这处穴位有利于改善体寒……”
随着小草的话语,许至频频点头。说至最后,小草如不负重任似的松了口气,许至再对着元满道:“到你了。”
元满点点头,覆着沙袋的手攀向小草的肋骨。
夜幕降临,当元满和小草回到钟粹宫时,常年服侍元庭的太监总管常德,已在那等候多时。老人已至暮年,因着元庭的离逝,脸色略显苍白疲态,仿佛一夕之间老了十岁。隔着些距离对望时,两人的目光一经碰上,心中深沉的痛便被再度挑起。元满眼中立即含了些泪意,她不断地眨着眼欲盖住那些情绪。
“公主。”常德和身后的小太监一起向她行了礼。
元满向老者回礼:“常德公公,让您等候多时,请多多包涵。”
常德和蔼地说元满言重了,然后省去那些寒暄,让小太监把手上装的木盒递给小草,看着元满的眼睛道:“盒中装的物什近日才做完,是先皇留给公主您的,您好生收着吧。”
元满一瞬睁大了眼,被压下去的水雾再度浮现,欲凝结坠下来。
两人没有多言,常德送完东西便告辞了。
元满此刻并不想拆开看看是什么,小草只得把木盒放好,当她转身时,便见元满坐在窗边。冬日里凄寒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如一层霜漫过元满的脸和衣裳,瘦削的脸庞和含着月霜的眼睛让她看起来像个幽灵,悲痛如水般从她心里源源不断地冒出来。过了一会,有什么如断线的珠子般砸在手背和桌面上。
小草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说不出,只能默默地站在那里。
元满仍旧坚持每日锻炼,但前段时日聚起来的精神气仿佛被打散了。
又是出宫的某一日,一行人下山后没有立即回宫。碰上赶集,小草便提议逛逛集市再回宫。元满没有拒绝,被小草拉着在喧闹的街道上游荡,摊贩上滚烫的热气和吆喝充满了市井烟火气。元满看着行人里路过的一群又一群的家人,默默出神发呆。
连许至也看出元满的心不在焉,便唤着她的名字将手中剥好的栗子伸向她面前。连续唤了几声仍无反应后,许至干脆强行塞进元满的嘴里。
元满被骤然惊醒,吓得后退了一小步:“……怎么了,你喂了什么?”
“板栗……”许至拧眉,看着有些严肃的脸似乎想叹口气,却忽地瞥向街道旁的茶馆二楼。
临街的围栏边坐着两人,那针刺又幽深的目光来自徐清。
元满循着许至的视线望去,看见了正坐那心无旁骛喝茶的宁姒。再一偏移便和徐清对上了目光。
街道上人来人往,元满仰视着徐清,徐清微垂眼睛,两人眼也不错地看着。
那个瞬间,徐清摸不清元满在看什么,或者在想什么,脸庞除了苍白瘦削外,并没有往日挂在面上的距离感,看起来像是在发呆,又只是单纯地望着他。
元满趁着眨眼的动作恢复平视,继而对小草耳语了几句,便带着许至离开了。
徐清目送元满的背影,然后见小草进了他们所在的茶馆。
晚上石舒进门时,发现徐清在翻箱倒柜,他不由得好奇地问:“公子,你在找什么?”
徐清没有回答,只在那些存放废物的箱子里不停地翻找着,东西倒了一地,他也没管。
石舒从徐清的气息上觉察出他此刻心情不好,看着地上的狼藉默然不语。
来来回回翻找了好多次后,徐清烦躁地打翻了一个箱子,杂乱的物品在两人脚边打滚,即便石舒眼观鼻鼻观心,也不由得一颤,他很久没见徐清发脾气了。
徐清的胸口起伏着,平息了一会后问石舒:“公主之前寄给我的信被放在哪了?”
“……什……什么信……”石舒结巴地问道,其实他已经猜到徐清问的是什么了。
“就是那些从宋城寄过来的信。”徐清看着石舒的神色,明白肯定发生了什么。
“那些信……”石舒觑着徐清的脸,犹疑了几秒后一口气吐完,“前段时日公子你查看过那些箱子确定没什么要留的东西后,便让我烧了,公主寄过来的信也包括在内。”
徐清的眸光一瞬变得乌黑又凛冽,如刀般的光在眼中闪烁几分,周遭散发出来的气势骇人得很。
石舒颤了颤眼睛,飞快地道:“但是烧的时候,恰巧公主在府并看见了,就把那些信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