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姒无言地重新坐定。
徐清送徐正礼和刘允列离开,才出了寝殿,迎面碰上开完药的御医和跟着的小草。
徐正礼让刘允列先行离开,然后问了元满的情况。
御医叹了口气,徐清的心忽然一紧,
“公主的情况不容乐观……”御医细细道来,“她天生底子弱。说实话,纵使是有上好的药材养着,但是这么多年的病痛把她的身体折腾得不轻,内部的康复能力较常人相比弱上许多。好比一个普通的茶盏能用上十年二十年,但是公主的只能用上五六年。”
“如今先皇驾崩一事,令公主郁结于心,大伤元气。若是这次修养得好些,倒也无事,若是不好,怕是……”
御医止住了话头。徐正礼皱起眉头,御医身后的小草已然泪流满面,刹那间明白了元满送她回宋城的用意,元满已然有所感。
徐清如坠冰窟:“不可能!”
“她离京后身体不是养得好好的吗?”徐清怎么也不能相信御医的话。
“确实如此,臣在公主回京后也替她把过脉,那时的脉象比现在强上不少,但是人的身体谁也说不准,再加上京城的天气不适合公主长久呆着。”
寝殿内。
宁姒把手抽出来,问道:“你有话说?”
“他在哪里?”元满哑着嗓子问道。
宁姒直视元满,认真道:“不论你信与不信,我真的不知道他的去处。”
怕元满继续纠缠此事,宁姒索性道:“若你不信,你也可以咬着这件事情不放,但是别人找不到他在宁侯府的证据,最后只会于你不利。”
宁姒太?镇静了,话语和神情都流露出稳操胜券的信心。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这对元满是一种残忍的压制。明明杜康之前便藏在宁侯府,元满和宁姒都知道这是事实,只是她没有宁姒那般高明,做不到从宁姒那里抓住把柄。
“我之前和你说过,这件事牵扯众多,包括徐清。倘若你一意孤行,最后能够替你收拾烂摊子的只有徐清和将军府。但是你真的想要看到这种结果吗?”
宁姒的姿态变得强硬起来,她不希望走到如今这个地步,还会在阴沟里翻船。
所有的事情好像都在顺着宁姒的意愿发展。前丞相府被抄斩,她保住了杜康;不愿意嫁给太子,太子被废除;不想和亲,前有徐清当朝以身犯险,后把元满推了出去。
元满好像撞上了一堵结结实实的墙,城墙之高攀爬无法,自身之渺小犹如一只蚂蚁。
没有任何一个时刻比现在更能让元满清楚地意识到,宁姒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话本主人公啊。那么多人爱慕她,自身聪慧貌美,而元满就是那个被一笔带过无人在意的和亲公主。
为什么她总是被宁姒拿捏,不论是爱人还是婚姻。
元满凝视着宁姒,静默半晌,然后轻声道:“不想。”
“只有我一个人在意徐清吗?”元满问。
宁姒蹙眉,以为她是指情爱,便否定道:“我自然不在意……”
“真的吗?”元满整个人似乎沉了下来,透露出一些不符合她气质的气息。
“如果他为你而死,你还能毫无芥蒂地和李若在一起吗?他那么爱你,为你找到世间罕见的兰絮;为了你不远嫁北疆,以身犯险入天牢;元长行造反时,孤身穿过瞬息万变的战场为你带御医。桩桩件件,到最后如果连命都给了你——你还能安然自若吗?”
元满的声音一下便叫人听出其中的虚弱,质问远远算不上掷地有声,但是丝毫不变的神情带着一种审视。
宁姒的神色冷了下来:“我不会要他为我丧命。”
“事在人为。”元满落下这句话。
听起来好像偏要徐清为宁姒这般做。
宁姒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你应该更清楚,他为了你能够豁出自己的性命。如果徐清能以这种方式永远留在你心里,他未尝不可,”元满继续道,“我在意他,以这种方式圆他所想不行吗?”
元满说了这么多话,忍不住咳了几声,气息变得更加不稳:“俗话说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我什么都没有了,又拖着病躯,所以我未必不能做成这件事。”
宁姒的眉头拧成了川字,不可置信的神情表示她从来没预料过元满会说出今日这番话。她这副模样竟然令她想到了当日的杜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