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行溪继续义正言辞地批评:“这王铮真是太不像话了!习武就习武嘛,何必操之过急,还把孩子弄到受伤了,实在可悲可叹!”
说完以后,他才意识到,糟了,忘记把自己也给说进去了,让王铮给自己当个对照组,也是不错的。
谁知卢照雪下一刻就说:“哎,我也觉得,阿临实在可怜,还是我阿爹对我好。阿爹也带着我习武,我身体还是棒棒的。”
卢行溪先是一喜,不愧是阿爹的好闺女,还帮阿爹夸了阿爹一通,听起来就是痛快!这种他人的褒奖就是比王婆卖瓜要真切感人。
再又是提起了警惕:怎么回事?萤萤怎么对王临那小子也有了同情之心,还有那王临,怎么什么话都和萤萤说?他是不是喜欢我们萤萤?
贼老天!怎么走了一个阿翡,又来了一个王临啊!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卢行溪心里悲愤着。
卢行溪还在为“王临是不是觊觎我家萤萤”这个问题而担忧不已,长孙质已经有些担心起了王临:“这孩子那么小,不会有什么事吧?”
卢照雪听话听音:“应该没事。今日听王临说,好像开点药膏就好了。”
卢行溪撇了撇嘴:“到底治标不治本,有那么个阿爹在,就算这次伤好了,下次还来。”
除非王将军转了性子,重新省视自己对待儿子的方式。
卢照雪一拍手掌:“阿爹这话就说对了!阿临的爹爹还真要悔改了!”
卢行溪:???
就王铮那臭脾气、死性不改的样子,他能悔改?卢行溪很难相信。
“是真的。我听阿临说了,现在全家人都不理他阿爹,除非他阿爹取得他的原谅。”卢照雪掌握了一手情报,还是当事人提供的。
卢行溪以手支颐:“王铮居然没有硬来?”
长孙质笑出声:“他还敢硬来?头上又要长个犄角了。”哪有人硬逼对方原谅的啊。
卢行溪也展颜:“是了。一物克一物。”有王老将军做主,到底是不一样的。
“今儿王将军还来接阿临下学呢。”卢照雪想起这事就觉得可乐,一方面替阿临开心,“追子火葬场”总算是有点进展了,另一方面也觉得,王将军都能对儿子转变态度,没准到时候大家的坏爹都能有这样的进步呢。王将军又不是特例。到时候会有更多的“王将军”哒。
卢行溪也乐了:“他真是上心了。”之前可是连家长会都不去的。
他本来也是每日都要去接萤萤的,但是萤萤入学一个月后就不用他日日接送了,说阿爹公务繁忙,有时候难免忙不开,为她就是因私忘公了,这样不好。卢行溪没想到她一个小娃娃比自己这个朝廷官员还有觉悟,也点了头:萤萤没有不乐意就好。
不过此时见萤萤说起王临父子的事,就忍不住道:“萤萤,要不以后还是阿爹接你下学?”
卢照雪那么聪明,当然知道他是结合了今日自己所说的事了,就摇头道:“阿爹,不必了。我并不羡慕他。有时候我也有自己的安排哪。”比如他们长安六侠有活动呀,又或者别的什么事,耽误了阿爹的正事就不好了。
卢行溪只能作罢。反正家中总会有可靠之人去接的,萤萤大了,也有自己的需求了。
更让卢行溪警惕的是她对王临的态度。于是,他假作漫不经心地试探:“萤萤,你和王临关系如何呀。”
长孙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给他:郎君又来了。真是没救了。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真是太龌龊了。
“阿临也是我的好友呀。”
卢照雪一向是个公私分明的孩子,尽管之前王临的阿爹欺负她阿爹,官场霸凌她阿爹,但是她分得清,王将军是王将军,阿临是阿临,根本就是两码事嘛。而且阿临也对他阿爹干的这事很是不齿。这件事并没有影响到他们小孩子之间的友情。
卢行溪没理会妻子的白眼,而是继续问:“那阿翡呢?也是你的好友,你和谁更要好些?”
如果徐翡此时也在场,恐怕就要竖起耳朵来了。
卢照雪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在心里忖度了一下,“阿翡是我的知己好友,我们有共同的爱好,好比房玄龄和杜如晦一样,很是合得来。阿临又是另一种合得来了,他就像我异父异母的兄弟,性情和我尤其相像。”
卢行溪听了,心里有些怪不是滋味地。这么说,在萤萤眼里,还是徐翡更重要些?
卢照雪不明白了:“阿爹,你何必追问这么多呢,人与人之间有很多种和契,我也不止一个朋友。不是阿爹你说的么,要学李太白一样知交遍天下,我多交些朋友,难道您不乐意?”
她始终记得小时候阿娘讲过的故事,如果她有一袋苹果,分享给不同的朋友,可能就会收获葡萄、栗子、李子、西瓜,这样大家都有不同的水果吃啦。阿娘想教她的品质是分享,她从中品出了交友的快乐。
女儿眼神澄澈,好像一汪秋水,看得卢行溪有些羞惭。他不禁反省起来:是我太执拗了,也是我太龌龊了,分明还是孩子呢。萤萤哪里有哪些情感呢。
“我当然乐意。我们萤萤有那么多好友,就有很多份快乐。”卢行溪赶紧亡羊补牢。
长孙质也微笑着:“你阿爹说得没错。我们萤萤讨人喜欢,也喜欢他人,这样就有很多朋友。”
单单“讨人喜欢”不行,仿佛一辈子只是作为别人眼中的客体存在,没有独立的意义,容易变成不懂得拒绝的讨好型人格。只是“喜欢他人”也不行,只知道投射感情出去,却无法回收感情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