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云简眸中略过一丝讶色,尔后笑了笑:“方才确实有些,但现在没有了。”
他最怕阿柠会在裴文予的事上遮遮掩掩支支吾吾,听她坦然发问反而觉得心安。
见崔幼柠有些紧张,宁云简摸了摸她柔软乌发:“虽朕无需顾忌,直接下旨封后便可,但他若真来了,我们此番将事情说清了也好,省得日后成了你我心中的一道疤,每每忆及便相对无言,日渐疏远。”
崔幼柠喉咙一哽,昂首亲了亲他的脸:“你别怕,我会同他说明白的。”
宁云简心口一颤,指腹摩挲她细嫩的脸颊,声线喑哑:“那阿柠可要说到做到。”
若再舍弃他一回,他只怕会疯掉。
“嗯。”崔幼柠拥住他,“你莫怕。”
闻言,宁云简闭目靠在她肩窝上,眉宇终于舒展开来,低低应了句“好”。
崔幼柠虽将他安抚好了,自己却仍是心慌,待到下午忽闻外头侍卫厉声喝问拦路者是何人之时,心里那点忐忑顿时扩大到了极点。
宁云简侧眸看她一眼,轻声问:“要戴帷帽吗?”
崔幼柠犹豫须臾:“不了。”轻纱掩面固然能叫她不那么害怕,却有不敢面对之嫌,于宁云简和裴文予而言都是极大的不尊重。
宁云简点了点头,命肖玉禄掀开车帘。
前方之景倏然入目。一名男子身着绯色骑装高坐于马上,五官硬朗,身形健硕。许是连日不眠不休策马赶路,他此刻形容憔悴,嘴唇干裂苍白,眸中亦有根根血丝。
男子不顾周围侍卫拔出的刀剑,直直看向那辆华贵至极的马车,落在活生生坐在车内的崔幼柠身上,眼眶蓦地一红,颤声唤她:“幼柠!”
宁云简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念着裴文予对崔幼柠的救命之恩,好不容易才抑下杀他的冲动,却在下一瞬对上他的眼神。
须臾,宁云简收回目光,冷冷吩咐:“将车帘放下。”
明黄帘布挡住了外面那人的目光。宁云简看向崔幼柠,沉声道:“无故拦天子御驾是死罪,朕知你心觉有愧于他,不愿让你为难,本无心同他计较。但他看朕的眼神中分明含了嗜血杀意。阿柠,朕是国君,不能留此祸患于人世。”
他本可悄悄了结裴文予,却知瞒人一世颇为艰难,与其让崔幼柠届时从旁人口中得知此事,还不如此刻就明明白白告诉她。
宁云简神色虽镇定如常,长指却在微微发颤。他静静看着崔幼柠,等着她的答案。
崔幼柠正欲开口,脑中却蓦地重重一震。
她的神识仿若被什么牵引住,耳边亦是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好似对宁云简说了些什么,宁云简听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薄唇张张合合,似是在同她解释或劝说。
接着她与宁云简吵了起来,说是吵,却好像是她单方面开口指责,因为宁云简一直只是在愣愣地看着她,眸中是掩饰不住的委屈和难过。
过了一会儿,她看见宁云简一点点冷静下来。他朝着车帘处动了动唇瓣,似是在吩咐侍卫去做什么事。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她不受控地扯了扯宁云简的衣袖。
宁云简下意识转过身。
而她则抬起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她看见宁云简坐在原处不敢相信地望着她,看见肖玉禄掀起车帘一角惊恐地往里面瞧。
许久,宁云简终于反应过来,赤红着双眸情绪激动地出言质问。
她听不到宁云简说了什么,可看着他这副心痛欲碎的模样,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心也疼得厉害,很想去抱一抱他,可右手却又动了。
她再次抬起手,重重落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