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晖宫中,郑贵妃午睡起来,宫人为她重新理妆。她今年三十岁,但美貌依旧,铜镜中映出的面容与二十岁时候并无变化。怎么看,皮肤都还和从前一样细嫩,眸子还很明亮,眼角边也没有一丝细纹。但是有哪里就是说不上来不一样了。
也许是眼神,她的眼神再也回不到十几岁时候那种天真烂漫。现在她眼神里也多了许多东西。
梳头宫人正拿着小小的象牙梳子,仔细为贵妃梳理好碎发,不经意一抬头瞥见郑贵妃正阴沉沉地盯着镜子,她被那眼神吓了一跳,连忙垂着头小心说:“娘娘,头发梳好了。”
郑贵妃回过神来,若无其事挥挥手让梳头宫人退下,又问身边的大宫女锦云:“三公主人呢?”
锦云扶她起身,去看今晚筵席的布置,一边说:“三公主去骑马了,刚刚回来。”
郑贵妃只有这一个女儿,虽然当初刚生下来时候也恨过几天,为什么不是儿子。但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和她越长越像,生得漂亮伶俐,她也越多疼爱。
何况她只有这一个孩子。她的大姐郑静姝指点过她:“你若都不疼爱这个孩子,皇帝怎么会疼爱?这可是你唯一的女儿。”
郑贵妃自己想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永晖宫上下,对三公主无不疼到骨子里。
但对其他公主,她就没这些耐心了。
对大公主,郑贵妃看在面子上保持和气,没有给大公主使过绊子,仅此而已。
对四公主,郑贵妃更是不喜欢。当初那个弹五弦琵琶的伶人怀孕,她十分高兴——这个伶人出身低微,若能生下儿子,她毫不费力就能夺过来。将来孩子只会亲近她这个高贵的养母,不会认低贱的生母。这安排再合适不过。
谁知道这个伶人太不争气,还是生了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郑贵妃当然不愿意再养,便让手下的徐美人抱了过去。
郑贵妃心里隐隐约约猜想,是不是皇帝不会再有孩子了。前年有个才人怀孕,还不到两个就小产了。只是这些她只能埋在心里想想,不能让皇帝瞧出来。
当年她距离皇后宝座只有一步之遥,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宫中始终没有皇子诞生,皇帝自然也就没有契机封她为后。虽然她摄理六宫多年,掌握后宫实权,但不能封后,到底是一点遗憾。
这次二公主一回来,又勾起她那一点嫉妒,一点遗恨,还有一点说不定道不明的恐惧。
不过这些她表面上还都忍着,一个才十二岁的小姑娘,若能把她打发去吐蕃是最好的。
几个大宫女陪着郑贵妃来到永晖宫花园里,今晚的筵席没有在殿内,而是摆在花园里,面向湖泊的敞轩中。到晚间时候把敞轩四面遮挡阳光的竹帘都卷起,湖上凉风吹过,十分舒爽。
三公主元令宝也换好了衣裳,过来找母妃。
她昨天才知道二公主回宫的事,这会儿很好奇:“这位二姐姐的病都好了吗?”她问郑贵妃。
她只知道这个二姐姐因为体弱多病,一直在洛州居住养病。郑贵妃从来不许宫人在三公主面前多说有关元令霜的事,她不想让三公主知道过去那些事,只希望她的女儿干干净净的,无忧无虑。
郑贵妃对她笑了笑:“都好了,所以才回宫来。见了面别再问这些。”
“为什么呀?”
郑贵妃捏捏她的小脸:“不为什么。听母妃的话。”
三公主撇了撇嘴:“不问就不问。我只不过是想着,她如果身体不好,像昭仪娘娘那样,总是躺在屋里就太没意思了。”
掌灯之前,大公主和二公主一齐到了永晖宫。宫人将她们迎进殿内,刚一入内,元令霜就见到一个梳着双环髻,胸口带着七宝璎珞的女孩正在甩绳子玩。
四个不满十岁的小宫女围着那个女孩陪她玩,绳子被甩到身上也不敢躲开,她们只是喊痛的样子把小姑娘逗得哈哈直笑。
淳安公主告诉元令霜:“那就是三妹。”
元令霜心里有了数,她点点头:“三妹果然很伶俐活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