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食节时候,齐王正在宫中。与皇帝一同过节。寒食节朝中休假,当天宫中禁烟火,食用的都是提前准备好的熟食。
寻常人家在寒食节吃的都是冷食。但宫中虽不用明火,吃的也是备好的食物,但有些菜肴用温泉水来保温,吃起来仍是温热的。
齐王陪皇帝用膳,一边说一些洛州周边近况。虽然洛州也有行宫,但皇帝有段时日没去了,说着说着勾起些怀念。
“……笙儿也许久不来京了,她近来可好?还是那样么?”
齐王挤出一个笑容:“还是那样,常常吃斋念佛,爱穿僧衣道袍。估计是再回不到从前了。幸好如今孩子们都大了。”
皇帝感慨:“从前小时候,长昌公主常常带她来宫中。我们几人常在一处玩的,谁能想到会是如今这样。”
齐王的父亲是先帝的弟弟,齐王妃的母亲是先帝的妹妹。有段时间,先帝还动过心思,想叫长昌公主把女儿嫁给太子,但长昌公主婉拒了,最终为女儿选定了旁支王爷齐王。
那时候太子还在,他们还兄友弟恭。听闻李笙儿订婚的消息,几兄弟还很是惋惜了一番——以李笙儿的姿色才情,配一个平庸的齐王太可惜了。只是这是父母之命,先帝没有强求,顺从了长昌公主的意思。
谁能想到后来太子身死,众人忽而又改口,说幸好李笙儿没有嫁给太子,与齐王举案齐眉才是佳话。
后来又过许多年,齐王妃独子年少而殇,她又变了一种样子。
皇帝出了一会儿神,他那时候也想过,如果娶李笙儿会如何。那李笙儿如今就不是齐王妃,而是他的皇后……
一想到皇后二字,皇帝立刻收回心神。
他不再提家事,转而问起吐蕃使臣的事。
齐王收敛神色,把接下来的日程安排一一详细重复一遍:“初五日入城,初七日献礼,宴席。初八日去护国寺观佛骨。之后两日游鹿苑。”
皇帝微微点头,对他的安排表示赞许。
这次吐蕃派了近两百人入京,加上随从奴仆马匹,浩浩荡荡一大队人。领头的使臣是如今吐蕃赞普的表兄,吐蕃的宰相,地位尊崇,所以皇帝特意命齐王协助礼部和鸿胪寺接待。
齐王又说:“陛下,已经得了消息,吐蕃这次入京来朝,大约是想为赞普求娶王后,与我大盛联姻。”
皇帝放下筷子,他之前多少就有预料,这次必然会议联姻之事,但心里到底有些不痛快。
“等吐蕃人来了再说。”他意兴阑珊。
齐王说话愈加小心:“臣是担心……他们这次如此声势浩大,又由宰相亲自来朝,只怕是想求娶一位身份高贵的女子。”
皇帝闭眼扶住额头:“行了。先不提这事。”
齐王看他神色疲倦,连忙问道:“至尊可是御体违和?臣这就去叫太医。”
皇帝摆手,他不年轻了,如今已有四十二岁,年龄上去之后得了和先帝一样的头痛之症。平日还好,若是劳累心烦,就会发作。
这两年灾害颇多,先是大水,后是大旱,北边有虫灾,南边有瘟疫。一轮又一轮。
“只是疲乏而已,”皇帝起身说,“你陪朕去宫苑走走吧。正好今日寒食节,宫人都在花园里耍秋千,什么花样都有,我们看看去。”
齐王应声随皇帝出去。皇帝,齐王各乘一辇,赵谛听等太监宫女陪伴,一行人向宫苑而去。
此时春光正好,宫人们在大树之间绑了好几个大秋千,最高的绳子有近十米长。身姿敏捷的伶人站在千秋上,先慢慢摇晃,而后越荡越高,在众人的惊笑声中,几乎要飞过宫墙衣袂飘飘直入云霄。
荡在秋千上的宫人远远瞧着皇帝乘辇而来,一个燕子飞身拽住绳索,飘然落地,轻盈飘逸。
皇帝远远瞧着,只看到她像飞鸟一样毫不费力,纤细轻盈。他看了不觉露出微笑。
等到近前,郑贵妃等人纷纷向皇帝行礼。皇帝上前挽住郑贵妃的手,问:“你怎么没有上去玩?”
郑贵妃笑道:“妾是贵妃,孩子都九岁了,怎么还能胡闹。”她亲昵地靠着皇帝,又在他耳边说:“等没人的时候,我一个人荡给你看。”
皇帝笑着拍拍她的手,又问:“刚刚那个荡秋千的宫人是谁?”
郑贵妃眼神微闪,很快道:“是我宫里的一个宫女,叫纤纤。”
她叫过纤纤。
皇帝打量着她,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年龄,皮肤白嫩,虽五官不太艳丽,但看着很是灵巧舒服。
“纤纤,人如其名,”皇帝赞道,“不过你刚刚飞下秋千的样子,更像只燕子,你以后改名就叫燕姬。”
燕姬两颊绯红,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刚刚荡秋千的缘故,她垂着头磕头道:“谢陛下赐名,奴婢不胜感激。”
皇帝叫人把她扶起,又叫她上秋千架去再耍几个花样。
燕姬果然技艺非凡,在高高荡起的秋千上翻身舞动,看得人连连惊呼。连齐王也在一边,对皇帝赞叹道:“我看杂耍多年,还没见过如此出神入化之技。”
皇帝微微点头,夸道:“此女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