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词看向他,苏柏冬忽然心虚的闭了嘴,然后改口道:“多少磨难都过来了,一个男人就把你打击的一蹶不振!苏清词,你有点出息行吗?”
苏清词一直忍一直忍,他以为自己已经修炼到刀枪不入,再不会被噩梦般的童年所绑架,可看到苏柏冬,他最终还是忍无可忍:“我现在这样,是裴景臣的责任吗?是他打我,虐待我妈,还是他纵容苏格打我,虐待我妈?”
苏柏冬语塞。
苏清词冷笑道:“刚开始得病,我也不甘心,我也想问凭什么。但后来我突然就释然了,甚至有点兴奋,这样挺好,真好。我打从一开始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六岁那年他也不该将我拉出来,十八岁那年我更不应该从地狱爬回来奔向他所在的人间。”
苏清词眼底狰狞,笑意扭曲:“早就该死了。让恶魔的血脉彻底断绝,让苏格灰飞烟灭!”
“你!”苏柏冬连退数步,好像遭遇重击,被王秘书眼疾手快的及时扶住才没晕倒。
苏柏冬捂着心脏脸色铁青大喘气,王秘书手忙脚乱的搀扶董事长:“少爷,我们先走了。”
苏柏冬经过门厅时撞到裴景臣,二人相视一眼,苏柏冬走了,裴景臣迈动僵硬的双腿,一步一沉的走到客厅。
“清词。”他叫一声。
苏清词转头看他,前一秒对付苏柏冬时的青面獠牙褪的干干净净,当眉间的戾气消散,留下的只有令人心悸的破碎。
“你都听见了?”苏清词问。
“嗯。”裴景臣迟了几秒,应道。
客厅里回荡着水滴声,大约是厨房水龙头没拧严实。裴景臣走过去拧好,背对着客厅里的苏清词。
苏清词忽然开口:“我不知道你回来了。”
裴景臣的嗓音里透着难以掩藏的哽咽:“幸好我回来了,否则就……”永远不会知道。
他是有多蠢?愚蠢迟钝到什么程度,才会以为被拒绝的苏清词不会受伤?才不会怀疑苏清词消失的那三天里都发生了什么。
绝食,割腕?不对,应该翻译成万念俱灰,痛不欲生。
裴景臣终于知道,为何苏清词那么喜欢那个公园,为何十八岁生日会选在滑梯上吃最简陋的宴席,为何会觉得气氛“够了”,而在那种场合下表白。
苏清词是个有仪式感的人,却在那样的环境下表白,原来,那里对于他和他们俩都有特别的含义。尽管满地枯叶,秋风瑟瑟,滑梯生了锈掉了漆,却是他们之间的浪漫之所。
也是对于苏清词来说、独一无二的救赎之地。
那是苏清词“重生”的地方。
裴景臣知道,男孩把手递过来那一刻,也是将自己整个人交给了他。
可他却在未来给予男孩致命一击!
“我不是想死。”苏清词走到他身旁,一边洗牛奶杯,一边说。
裴景臣转身,猛地从背后抱住苏清词。
他当然不想死,他想活啊,他那么努力的想活着!三天四夜,从地狱爬回人间,他是多么多么拼命的想活着!
“小词。”他声音颤抖,四分五裂,“对不起。”
苏清词闭了闭眼,失笑:“你又不是普度众生的观音,你没义务包容我迁就我,不喜欢所以拒绝,你没错。”
苏清词扒开裴景臣的双臂,转身看着他:“你没做错,别放在心上。”
裴景臣没去争论对与错,就算再后悔也已经迟了。其实他的机会有很多,但他因为逃避和别扭,全都错过了。
他突然想起裴海洋说过的一句话:你别因为自己心里那点不值一提的别扭,做出让自己遗憾终身的事,到时吞一吨后悔药都来不及。
他现在吞两吨,三吨,十吨也来不及了。世上最悲哀最无奈最绝望的事是什么?是过去的错无法弥补,而今后也没机会挽留。
多残忍啊,他不奢求重头再来,他只希望从此刻开始刷新,重新开始。可这样卑微渺小的愿望,老天都要剥夺。
“活下去好吗?”裴景臣双手死死按着苏清词的肩膀,用力,怕他碎了,不用力,怕他丢了。
“小词,我厚颜无耻的求你为了我,活下去好吗?”
*
苏清词性格使然,对心上人的占有从来都是坦坦荡荡的宣之于口,随时随地把我爱你三个字挂在嘴边,恨不得拿个大喇叭昭告天下。而裴景臣看似外向,其实很内敛,脸皮也薄,鲜少说甜言蜜语,就算他们在床上时,裴景臣也只有在爽到不行的时候会“真情流露”,唤一声他的名字,亲亲他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花。
从何时起,裴景臣的情话变多了?明明没有一个“爱”字,却那样的撕心裂肺,锥心刺骨。
苏清词又想到以前了,以前的他会怎样应对呢?把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写下来,连标点符号都不放过,每天早中晚三次回味。不,怕是都等不到裴景臣说这话,早在裴景臣从背后抱住他腰的那一刻,他就沉溺的不能自己了。
网上说,如果你总是想以前,就说明你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