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回到这座城市已有一个多月。
他每天呆在这间空荡荡的铁皮屋子里,吃饭,睡觉,打针,上药。
下午两点,会有穿白衣戴口罩的护士把他绑在铁床上,往他身上泼冰水。那感觉很痛,冷到刺骨,就成了痛。
但痛过之后,他会舒服起来。
那种蚂蚁乱爬,痒遍全身的感觉会消失一阵,直到第二天,噬骨钻心的痒和疼袭来,冰水再次兜头泼下。
周而复始,一天又一天,他都是这么过过来的。
林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印象里,他没做错什么。
同样,他也不知道自己床边何时出现了这个奇怪的女人。
这女人每天都来。
最开始,她穿一身白纱裙来找他说话,叽叽喳喳的,吵得他没法读报。她一过来,其他房的人就跟看热闹似的,扒在铁窗的窗缝上看她和他,把他们当动物园里的猴子。
后来护士拉她出去,消停几天,林琅以为自己终于清净了。结果从某一天起,她又来了。
她总穿一件高领米色毛衣,头发挽一个髻,两缕卷发垂在脸边。林琅下午醒来时,看到的就是她这幅模样。
她坐在床边,手放在膝盖上,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她的衣袖很长,盖过了手,只露出一节手指。但林琅猜,她的手应该握成了拳头,那拳头在很细微地发着抖。
林琅看了眼墙上的钟,晚上六点。
他在冷水疗法过后,通常会注射一针药剂,然后睡一下午觉,睡到夕阳西沉才醒。日落的光线浓郁,暗淡,林琅从窗外别过脸,看着她问,“你怎么又来了。”
她说,“来看看你。”
“哦。”林琅收回视线,看着灰白的天花板问,“看够了吗,看够了就回吧。”
她似乎轻笑一声,然后慢慢地说,“时间还早,还想多看会儿。”
林琅醒来感觉有点冷,他想把被子往上扯高点,她立刻伸手帮他,把被子轻轻掖到他下巴。
她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又闪电一般缩回去。明明穿着毛衣,她的手竟然很凉。
林琅心想,反正还没到饭点,不如找她打发打发时间。
他问,“你没有工作吗。”
“有的。”她认真说,“我下了班过来。”
“你做什么的。”
“……之前是老师。”她犹豫一会儿,说,“现在,算是文员吧。”
林琅慢慢地眨着眼睛,意思是听懂了,“哦,文员是做什么的。”
“也没什么特别的。”她又笑,“给老板端茶送水,给同事收发快递,都是些杂活。”
林琅点点头,“听起来确实不怎么样。”
她低头,莞尔一笑。
林琅挠了挠脸问,“怎么不继续做老师呢。”
“太忙。”
“可我看你挺闲的。”林琅想了想说,“不然怎么每天过来。没人像你这样每天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