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女尸被埋在核桃林一个多月,尸体已经腐烂。
警方从现场提取到人体头骨、四肢、躯干和骨骸,从尸骨提取的DNA鉴定结果确认,死者正是秦雪。
云城看守所围墙高筑,高耸的监视塔和大门口都站着全副武装的警卫,构成一方圈禁罪恶的天地。
秦阳数天前被关押到了这里。如今,他在看到完整的母亲后终于同意和警方合作。
两辆警车一前一后押送秦阳,就要开往秦雪生前居住的村子。
林琅正要跟着跳上车,吴书达揪住他警服的黑毛领,竖起两根手指,“我向刘局申请过了。最多两天,两天后处理决定正式生效。”
说完才放他上了车。
秦阳戴着手铐与脚铐,与林琅对向而坐,他左右各有两名民警负责控制他行动。
秦阳的眼神怯怯的,他低着头,只敢翻起眼皮偷偷打量林琅。那只坏掉的左手此刻蜷缩成一团,似在拳中攥着一块心病。
林琅别过脸看车窗外的灰色天空,指关节捏得发白。
他受够了这种来自弱智人群带着讨好意味的目光。
他可以恨一个健全人,但不能恨一个残疾人。整个社会都会给予秦阳施舍式的怜爱。
可谁又来怜爱小江?
秦雪三十多年前在家生产,月科里不小心把秦阳摔在了地上,伤到小脑。秦阳一岁时开始出现肌肉萎缩的状况,长到现在,神经功能受损严重,肢体发育异常。
工厂大楼的夜晚,秦阳受到多方刺激,全身肌肉失去神经支配,才会对小江连开五枪。
医学理论把他的疯狂举动解释为精神分裂的躯体化表现,发病期间无法控制行为。
多讽刺啊!
小江为了保护一个精神病人不做傻事,拿肉身去堵枪口,结果让自己成了傻事,成了枪口下的一团炮灰,一个烈士。
行车五十多公里,一行人到达位于云城远郊的山村。
村子里尽是留守老人,已没有青壮年居住。家家户户门口的老人愁苦地望着穿警服的人们。秦阳拖着沉重的脚镣,用包在外套里的带拷的双手指了指半山腰。
秦雪的住处就是山腰这间低矮的老式农家土砖房。
山腰只有这一间房子,周围没人住。屋子旁边有个干枯的大水塘,一圃杂草丛生的菜地。
四周毫无遮蔽,山里的寒风一吹,冷得所有人打起了寒噤。
秦阳被反手押进屋,林琅得低头才能钻进门梁。
小江曾来这里看过情况,说一贫如洗,什么线索都没找着。也确实如此。
正堂有个八仙桌,摆着李钢的遗像和几碟发霉的供果,此外就没有任何桌椅板凳。水泥地渗出湿气,走进来让人觉得阴嗖嗖的,背后发凉。
秦阳直接走进里屋,应是秦雪的卧室。一张单人床靠着墙,壁上绿霉斑驳,因太过潮湿凝着薄薄的水珠。秦阳来到床尾,对着床底努了努下巴。
“你们想要的东西,都,都在这里。”
吴书达看了眼林琅,“昨晚的施工队呢?”
他会意地点头,“在赶来的路上。”
王哥带领的施工队开始凿地后,林琅去屋外抽烟取暖,嘴里吐出的那一团热雾,都能给他温暖的错觉。
吴书达不知何时走到林琅身边,面色凝重地看着他说,“昨晚挖出尸体是你运气好,但你不能永远靠直觉办案。”
林琅抿了抿焦干的嘴唇,嘴里有尼古丁淡淡的苦味。
“都说尸体会选人办案,就在秦雪失去生命的那一晚,我收获了一份特别美好的感情。是她选择了我,我欠她的,就一定会弥补回来。”
吴书达从嗓子里发出一声细微的哼笑。仿佛是说:只有刚进警队的小年轻才会对办案抱有如此浪漫的幻想。
两人有一会儿没说话,安静地抽着烟。他们站在房檐下,踩着雨水浸透的裸土,满脚泥泞。
林琅看着自己深陷在泥地里的皮鞋问,“师父,小江的死,您就没什么想说的?”
吴书达眉间出现一丝抵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