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做笔录的民警小蔡低声惊呼,“别碰这些人!身上不知道有多少传染病。”
一听这话,黄狗身体猛地一颤,痉挛着把腿挪到另一边。
林琅站起身搓了搓手掌,坐回桌边,与黄狗面对面。
“其实我很感谢你。”
他倾身向前,手肘抵上桌面,定睛看着黄狗埋在阴影里的脸,“要不是为了捉你,我也不会冲进那趟地铁,遇到一个人。”
小蔡握笔写字的手悬在空中,犹豫着是否要将这些话记录在案。
黄狗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飞快扫了林琅一下,又低下头。
这是今晚无休无止的审讯中,唯一与毒品无关的话题。
“讲真的,”林琅一手托着下颌,一手转着圆珠笔,眼光柔软,“如果我以后追到她,就当你是我们的媒人了。”
一旁的小蔡想笑又不敢笑,最终放下笔,决定还是不记了。
黄狗抬起头,迷茫地看着林琅。
他进过一两次局子,遇到的警察都和吴书达差不多,神情凶悍,语气严厉,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堆人形垃圾。
他不明白,这个年轻刑警为何要同他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这个警察的眼神很淡,淡泊的淡,不是冷淡的淡。
至少,不把他看作垃圾。
林琅终于看清,眼前坐着的其实是个面色衰老的中年男人,粗大的指关节与沟壑纵横的黑皮肤让他看起来像体力工作者。与自甘堕落的徐志诚不同,黄狗似乎是不得已才走上这条路。而他年近半百,却仍做着这条交易链条上最末端的活计。
一个很老的小弟,一颗随时可以被放弃的卒棋。
林琅差点就要同情他了。
“刚才在码头,知道机长其实是要杀你吗?”
林琅收起笑容,审讯现在才正式开始。
黄狗的双手紧紧攥到一起,目光呆滞地说,“我就跟了他一年,要放弃我也正常。”
林琅与小蔡对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提笔记录。
黄狗终于走进了林琅的话语体系。
“你甘心就这样被放弃?”
“干这一行,被你们条子抓了,出去之后也跟不了他了。”
林琅提起板凳,坐到黄狗的侧前方,一个标准的45度角,带有极强压迫感。
他俯下身,更近一步盯着黄狗,“所以,无论你说不说,他们都不会再相信你,对吗?”
“我……我没见过机长。”
“那你找谁拿货?”
黄狗又不说话了。他低头抠着指甲缝里的垢。
“为一个压根没见过面的老板蹲三五年大牢……出来后都快六十了吧。”
林琅自言自语着,往后一靠,双眼仍死死盯着黄狗,一字一顿道,“太不值当。”
黄狗听到这话忽然抬头梗起脖子,大幅度的动作绊动了手上的镣铐。
“我要是说了,能给我减刑吗?”
林琅不置可否,手肘撑在膝上,认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