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秘书没有主动开口,而是定定地看着靳时雨,等待着他的下话。靳时雨打量了他片刻,沉吟道:“我想向您仔细询问一下,过去的事。”唐秘书偏过头去,视线落在磨砂制的玻璃窗上,沉默了片刻,恍然间,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顺着窗子的纹路缓缓下流。“下雨了,你似乎很讨厌下雨天。”唐秘书静静说道,“起码在我印象里,是这样的。”谢臻走了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淅淅沥沥,如鼓点般,噼里啪啦地敲打在玻璃窗上。静悄悄的房间里,只能听见这些许动静,却对靳时雨来说,有些震耳欲聋。白雾从手指间溜走,缓缓飘出一道弧度,逐渐消散。靳时雨手里握着手机,看着微信聊天框里寥寥无几的聊天记录,迟缓地打下一行字:“今晚不回去了,外面下雨,记得吃点药。”靳时雨不指望谢臻会回复,毕竟在他们为数不多的交流里,他没回过谢臻,谢臻也没有回过他。所有的字眼都能够一一归类到所谓的简简单单的报备之中,再也没有什么更进一步。唐秘书说那个时候的他,谁也没办法靠近,情绪、精神长时间没有办法彻底稳定下来,这样的情况在下雨天更甚,后来为了保险起见,也算是为了以绝后患,靳家老爷子选择了个伤害最大、见效最快、最一了百了的方式。靳时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熬过那段时日的,也不清楚自己当时究竟有多么的狼狈,只知道在醒来的那几天里,如噩梦的记忆依旧在紧紧环绕着他,他睁开眼、闭上眼,眼前都是那间鲜血淋漓的铁笼和双手。他不记得自己整个被治疗的过程,也不记得从那个地狱般的地下室出来后发生的一切,只记得从清醒的那一瞬间,靳时雨就很恨,整个心像是被人用手狠狠地攥紧,反反复复的蹂躏着,震得他整个胸腔都在痛。那他忘了什么呢,忘了自己那番备受忽视、践踏的真心?靳时雨轻笑了下,默不作声地将烟头扔进垃圾桶里,他刚扔出手,门外突然传来两声有节奏的敲门声。“进来。”靳时雨将手机摁上熄屏,抬眼和推门走进的靳寒对上了视线,他想着张口说点什么,却又发觉自己没有一个合适的称呼去称呼他。平日里,靳时雨都直截了当地叫靳寒,虽然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在靳寒面前这样叫,但是他心里一直是这么叫的,毕竟他叫另外一个人“哥”已经很多年,这个简单的单字,对于靳时雨来说意义非凡。而现在在靳家,人多眼杂,说不好会有人听去说怎样的闲话,靳时雨倒是不在乎,但他不管怎么样,总得替靳寒考虑些许。于是靳时雨干脆没有张口,用眼神示意着靳寒,询问有什么事。靳寒缓缓将门合上了,向来冷峻的表情上还沾了点严肃:“他走了。”“哦。”靳时雨不轻不重地哦了一声,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你还真是完全不当一回事。”靳寒莫名轻笑了下,保持着挺拔的站姿,站在靳时雨面前,遮盖住了他眼前的视线。靳时雨若无其事地摩挲着自己的手掌,闻言眼皮轻轻一跳:“我该怎么当回事?我和他才见过几次,要我把他当作父亲吗?”靳寒笑意微微收起:“那你把谁当作父亲,又把谁当作兄弟。”听见兄弟两个字的同时,靳时雨手上的小动作缓缓停滞:“我没有父亲。”靳寒一直在等待他的下半句话,却发现靳时雨收了话头,没有半点声音了。靳寒打量着靳时雨的神色,微微挑眉,几乎是笃定般道:“你去找了唐秘。”“那又怎么样,听来听去,也只是那些东西。从他嘴里能听到的,不过是我当时有多狼狈、凄惨,而你们的出现像一个救世主一样把我从地狱里狠狠拽了回来。”靳时雨淡淡道。这话到了靳寒耳朵里,他只觉得有意思:“难道不是吗?如果没有我,你确实说不定已经死了。”靳时雨表情未变,语气平静:“是啊,幸亏有你,我才能活到现在。”“那谢臻呢?”靳寒这人竟然莫名有些跳脱,眯着眼,一副考量的姿态。靳时雨听到谢臻的名字的时候,平静的表情难得再次出现了一丝裂缝。靳寒对别人的八卦向来没有什么耐心听,也不在乎,只要不牵扯到他的利益和所得,靳寒不屑于对别人的事情倾注一丝一毫的关心。他现在问谢臻,也一定是有他的理由。靳时雨沉默了片刻,在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靳寒知道,谢臻是靳时雨养父母的孩子,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兄弟,也是靳时雨执着了很久想要再次重逢的人,却不知道他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让他们之间变得那么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