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人看着,饶是他脸皮厚,此刻也有点拉不下脸。
“差不多行了啊,”他脸色有几分阴沉,不由分说去拉她的手,“欲擒故纵也有个度,我不吃这套。”
许久抵不过男人的力气,被他拽住。拉扯间,她手上的蛇皮袋忽然崩开了袋口,塞满的塑料瓶朝着王旭“哗”的一声迸开,脏水混着泥沙打湿了他一尘不染的西装裤腿。
一股带着海腥的臭味弥散开来。
王旭又惊又嫌,连退了两步。
“对不起。”
许久连忙蹲下,把瓶子往袋子里捡。
走过来时她摘掉了手套,此刻白皙的手指上沾满了脏泥和污水。她的动作急,捡拾间又有不少污水和尘土扬起。
王旭脸色又青又白又红,想要发作,又嫌脏,狠狠咒骂了一句走开了。
一个女大学生模样的志愿者瞧着他走远,嘁了一声,走过来帮许久捡瓶子。
“早就看不惯他了,不就家里有两个臭钱,拽得二五八万似的,活该。”
许久接过她递来的瓶子,礼貌道谢。
“不过……”她好奇地打量了眼许久,“你刚刚是故意的吧?”
许久神情恬淡,睫毛在眼底投下一道淡黑的影:“手滑了。”
午后的阳光渐渐褪去了热度,这片沙滩已经清得差不多。许久垂着眼睑,收拢手里的蛇皮袋,打算收队。
队员们陆续集中起来,将收集的垃圾倒入对应的蛇皮袋,扎紧袋口后再统一称重。这些净滩收集来的垃圾会被搬到岛上的临时存放点,以后再集中运到陆地进行统一回收和处置。
志愿者们扛着垃圾经过码头的时候,一条游轮正靠岸。
甲板放下,沉闷的一声响,震颤沿着地面传到脚下。几辆黑色的轿车徐徐驶上码头,一行人鱼贯而下,其中几人举着摄像机。
有人好奇:“他们是什么人?私家车不是不准上岛吗?”
“不清楚,应该是什么节目组来取景吧。这两天断断续续地上来好几波人。”
“是不是有什么明星?”
有人嗤笑:“就这点阵仗,也不知道是哪个十八线糊咖。”
许久静静望了一眼码头,收回了视线。
到了临时存放点,志愿者将装好袋的垃圾堆放到库房里,原地解散,接下来的时间属于自由活动。许久回到志愿者协会,重新清点了一遍物资后便回了民宿。
浮游土地面积狭小,村落大多依山而建,裸露的岩层形成天然石阶蜿蜒而上,民宿垂直排布,错落其间。
许久经营的民宿在半山腰,名字就叫做半山。
那是岛上最小的一家民宿,楼上楼下两层只有三个房间。陈老太住一间,许久住一间,总共还剩下一间房。
半山本是陈老太婆的房子,许久看楼上的房间常年空置,问过陈老太后便挂到网络订房平台上,旅游旺季也能挣上两笔,补贴家用。再后来老人家身子骨不好,为了让她静养,半山就不怎么对外迎客了。
许久看了眼时间。这个点,陈老太婆还在码头边卖她那些海螺贝壳串的小物件儿。
她年纪大了,手艺不再精细,审美也跟不上年轻人的喜好,游客嫌贵,鲜少有人买账。但陈老太婆还是坚持每天去海滩上捡各种贝壳回来,日复一日地出摊。
她洗了把脸,从鱼篓中捡了几条小黄鱼和一些海瓜子,准备做晚饭。海岛上物价贵,蔬菜水果都得从外面运进来,多的是海鲜。附近的渔民顾念着陈老太婆孤家寡人,每次收网都会匀出一些给许久。
正要处理食材,隔壁小酒馆的老板娘忽然叫她:“刘叔找你,在楼下,好像挺急的。”
刘叔是岛上的原住民,打了半辈子光棍,无妻无子。岛上大半的垃圾都是他捡来,分好类,再一趟一趟送到码头去。志愿协会有了许久后他轻松不少,渐渐地也拿她当半个女儿看。眼看着天快黑了,找上门来不知道有什么事。
许久想了想,摘掉了围裙。
意外的是,楼下不止一人,刘叔站在几个渔民间,几人用方言急切交谈着,面色凝重。
“刘叔,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