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
难道是活人试药?老年人保健品诈骗?莫非这个时代也有生物实验室?!林随安的脑洞仿佛气球漫天漂浮。
花一棠:“什么药?”
“鲁时患有咳喘之症,常年服药,此毒原本就在他的药方之中,药毒同源,是药还是毒,其界限只在一线之间,”方刻抬眼,眸光幽幽,“或者说,只在医者一念之间。”
林随安不禁倒吸凉气,想起了之前花一棠和路人聊天的内容。
【北岳坊风水不好,城里的大夫都不愿意去,只有纪大夫愿意去北岳坊,为坊里的老人免费义诊,还为他们垫付药钱。】
肯为北岳坊的老人看病的只有纪大夫,也就是说——
花一棠神色冷了下来,“你怀疑纪大夫?!”
“可惜他的药方无懈可击,至于药渣——是药三分毒,只要剂量合适,根本验不出什么。”方刻又从木箱里抽出一叠纸推到花一棠和林随安面前,纸上的字迹笔画坚硬,墨迹干枯,简直就是方刻本人的翻版。
林随安注意到,纸上的内容布局和之前看过的检尸格目很是类似,只是没有官府加印的红格栏,分别标注了死者姓名、住址、年龄,性别,死者体态特征,检尸顺序、项目、细节、致死缘由等等,最后还特别多了一项,死者尸体内脏器官的取样编号。
这份验尸报告,陈述之详细,标注之清晰,逻辑之缜密远超之前见过的所有检尸格目。更重要的是,林随安居然能看懂其中一部分。
好家伙,此人莫不是现代法医穿越过来的?林随安抖擞精神,压低声音对了句暗号:“奇变偶不变?”
方刻莫名:“什么?”
林随安:“宫廷玉液酒?”
方刻:“此毒与酒并无干系。”
“……”
不是老乡啊。
林随安甚是遗憾。
林随安歪楼的这点功夫,花一棠已经将所有的检尸格目浏览完毕,眉头深锁,容色凝重,“你此处的记录共有九人,死亡时间从今年六月至今,皆是年逾六旬的老人,不良人给出的死因几乎都是年老体衰,久病寿尽。而你的结论却不同,”花一棠抬眼,眸光紧紧盯着方刻的眼睛,“你说他们的死因大体分为三种:心悸猝死,急喘窒息,癫痫发作。”
方刻似是对花一棠的阅读速度有些惊诧,默默看了他一眼,又将刚刚记录鲁时的检尸格目递了过来,“不是九人,是十人……不,也许不止十人,我发现异常时是六月,但之前一年,北岳坊已有数十名老人死亡,死因模糊,数量异常,而且,”他顿了顿,“他们无一例外皆是纪高阳的病人,死后尸体也皆由纪高阳经手处理,上报死因。”
林随安外表极力维持高冷范儿,内心早已翻起了油锅:卧了个大草!真的假的?!
花一棠又问了一遍:“你可有证据?!”
“暂时没有。”方刻收起所有检尸格目,“但只要查出到底是哪种毒,我定能寻到证据。”
“此事,你可有报官?”花一棠问。
方刻嗤笑一声,“报官有个屁用!县衙的仵作日日醉酒,连验尸都不会,徐县令又是个糊涂的,就算将证据摆在他们眼前,他们也瞧不见。更何况死者都是无亲无故的穷鬼,在他们看来,活着也是碍眼,死了反倒干净,至于怎么死的,反正也无人追问,有甚干系?”
花一棠皱眉,扇柄慢慢敲着手掌。
林随安问出了最后一个疑惑,“那你为何要查?”
方刻露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发白的唇勾起半边,黑瞳森森,十分阴郁可怖,“闲着也是闲着,无聊。”
从方刻家出来的时候,已是辰时,晨日的辉光染得空气金晃晃的,秋天的寒意好似羽毛钻进了鼻腔,林随安不禁打了个喷嚏。
“阿嚏!”花一棠的喷嚏更响亮,还抖了两抖,仿佛要抖掉在方氏医馆里沾染的味道。
一人整夜未睡,又惊又吓又累,早已饥肠辘辘,沿着中岳坊的主街直奔河半城,辰时坊门刚开,路上行人渐多,不少农夫挑着青菜步履匆匆从各坊汇入人流,都是赶集入市的。河岳城没有严格意义上的东市、西市,也与所有里坊皆可为市的扬都不同,介乎这两种市场的中间形态,除了设在各坊的商铺之外,最大的市集便是青越河岸的早集,类似南浦县的大集日,每日清晨最是热闹。
河上三座石桥是最显眼的分界标,将河岸分成上中下三段,上段多为物品买卖交易处,果品、菜肉、生禽、小杂货、衣品鞋帽皆有售卖,多为农家自产自销,摊位规模皆有限,类似米粮、布帛、金银器等则无所售,中段为人力市,手艺匠人、力工伙夫、牙行牙人等皆聚集于此,热烈交流最近的劳务市场动态和甲方信息,后段多为小食摊位,早膳品类丰富,量大管饱,羊肉汤馎饦蒸饼毕罗胡饼香料花椒大油将石桥熏出了饕餮神兽的风采。
花一棠的确是饿得紧了,顾不得挑三拣四,寻了家人多的馎饦摊,一屁股坐下先要了六大碗馎饦,惊得四周食客一片哗然。
摊主是个麻子脸,笑得很勉强,“一位客官,我家碗大,两个人吃六大碗,是不是太多——”
花一棠:“林随安你吃几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