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随安目光转向了床上的冯愉义,她对此人一直没什么印象,现在看来,颧骨高凸,面色青白,只是个能喘气的尸体罢了。
若是他和白顺死了,她的金手指是不是能看到更多东西,是不是能找到更多线索?那些女娃会不会还有活着的呢?就算……就算她们都已经不在了,能不能找到她们的尸体呢?
四周的空气变得异常粘稠,似乎时间也慢了下来,林随安听到冯愉义肺部苟延残喘的呼吸声,那么微弱,甚至不需要千净,只需要轻轻捂住他的口鼻——
“林随安!”身后咚一声巨响,一个人影带着温软的阳光撞了进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你还好吧?!”
花一棠的声音钻进耳膜,林随安这才发现,她已经伸出了手,手掌距离冯愉义的口鼻不到三寸。月大夫吓得脸色刷白。
“你……”“花一棠仔细观察着林随安的神色,“又不舒服了?”
林随安感受了一下手指的温度,摇头,“我很好。”
这一次,她的身体并没有失控,也没有那种诡异的颤栗感,她只是单纯地……想杀了冯愉义。
“不可!”花一棠低声道,他的手攥得林随安手腕隐隐作痛,“不值!”
“他们都买过白牲……”林随安慢慢说着,她知道自己的话没有逻辑,而且越来越没有逻辑,“那些孩子,乳牙还没换完,还只是孩子,很小的孩子……她们都死了吗?她们的尸体呢?她们的家人呢?”
花一棠眼底漫上绯红的水光,上前半步,双臂轻轻圈住林随安。林随安额头撞上花一棠的肩头,听到了他的轻柔如风的声音:
“我能找到她们,信我。”
林随安闭上眼睛,眼泪落在了花一棠花瓣般的衣襟上。
真丢人,林随安想,她居然在一个十六岁的小屁孩怀里哭鼻子,幸好她自制力不错,只是掉了眼泪,没有哭出声,他应该……没发现吧?
林随安不动声色观察着座上的花一棠,回到花宅的扬都第一纨绔果断摒弃了低调服饰,衣衫奢华,香薰缭绕,连发髻上的簪子都多了两根,也不知用了什么美容圣品洗漱,皮肤光滑得犹如剥了壳的鸡蛋,长长的睫毛像刷了一层墨。
尤其是盯着坊图的那双眼睛,专注又漂亮。
林随安看着、看着,不禁发起呆来。
其实认真说起来,当时花一棠并没有抱住她,他的手臂虚虚圈着,没碰到她的身体,很是恪守有礼。他的肩膀很硬,根本不像他表现得那般娇弱,大约是他平日的穿衣风格太过华丽飘逸造成的错觉。
“嗯咳,”花一棠不自在清了清嗓子,“何事?”
林随安目光不偏不倚,直盯着花一棠的耳根泛红,才开口道,“你真能找到她们吗?”
她问的是那些女孩的尸体。
“能。”花一棠回答得斩钉截铁。
他并非信口胡言,也不是狂妄自大,随着木夏和穆忠走马灯似的前来汇报消息,林随安越来越觉得,这个人做纨绔简直是暴殄天物,他应该去做计算机,投身科研事业,为人类进步做出自己的一份贡献。
木夏送来主要是冯、严、白、蒋及其余附庸冯氏家族的基本境况,包括地盘划分、势力划分、人脉关联等等,尤其是对杨都城外的庄子、宅地特别进行了梳理,花一棠以恐怖数据分析能力,将任何可能藏匿尸体的地点勾出,又一一排除。
穆忠着重查的是冯氏的地盘,铺子、庄子,这部分更令林随安震惊,因为穆忠汇报的每个地点,她都似曾相识,比如红妆坊的斗鸡坊,其实是冯氏开设的地下赌坊,比如卷玉坊的四时茶肆,两年前曾售卖过五石散,掌柜隶属白氏,比如西风坊的马球场,正是严家地下赌球坊……
几乎每个地方,都能在花一棠记录的小黑账里对上号,全是他和冯愉义撕逼打架的重要场所。
“所以,你一直是故意的?”林随安问。
“身为扬都第一纨绔,打架也是有讲究的,岂能随随便便出手掉了身价?”花一棠似乎有些燥热,飞快摇着手里的扇子,目光在坊图上移动的频率越来越快,“不对、不对不对,都不对!靳若还没回来吗?”
“这不来了嘛,叫魂啊!”靳若步履如风进门,抓起杯子咚咚咚灌了几大口水,“问过了,杨都城所有明里暗里做白事的行当,都没接过处理白牲尸体的生意,运出城的可能性很低。”
花一棠:“消息可靠吗?”
“冯氏倒了,蒋、白、严三家也朝不保夕,如今扬都花氏一家独大,他们没必要得罪你。是实话。”靳若道,“那些白……孩子的尸体,应该还在扬都城的某个地方。”
花一棠摇扇子的速度更快了,指尖沿着坊图挪到了罗城最北侧的阳关坊,眸光凌厉,“那就只剩一个地方,冯氏私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