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抬起眼眸,似是哀伤,似是恳求地看着贾嬷嬷。“嬷嬷,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又是母亲身边的旧人,你一定知道些事。”“事到如今,我也已经出嫁,嬷嬷告诉我可好?”贾嬷嬷沉默了。她握住谢知筠的手,才发现她细软的手很是冰冷,一点热乎气都无。贾嬷嬷怜爱地看向谢知筠,看着她从襁褓教养长大的麒麟儿,终是叹了口气。“我以为小姐不想知晓了,”贾嬷嬷捏了捏她的手,把她冰冷的手放进怀中,“那日在祠堂,小姐还曾宽慰少爷,我以为小姐豁达乐观,并不想整日沉湎旧事。”“是我想差了,”贾嬷嬷叹气道,“如今小姐问了,我便把知道的说给小姐听听。”贾嬷嬷带着怀念的口吻道:“夫人的身体一直不太好,那几年战乱不断,医药有缺,谢氏百年氏族,这点底气还是有的,一直到少爷出生,夫人的身体也还算尚可。”“事故就出在元狩六年,那年除夕时节,有一伙山匪在琅嬛和太兴等地流窜,但一直没有闯入琅嬛,故而那一年上元灯会还很热闹。”“那时候夫人身体也还算好,便想着春节热闹,带着您跟少爷去逛灯会,却不料……”谢知筠心中一颤,哑着嗓子问:“不料什么?”贾嬷嬷叹息一声,颇有种时也命也的感叹。“不料偏就有那么一拨山匪闯入了琅嬛,借着上元灯会的热闹大肆抢掠,那日人很多,灯会乱得不成样子,夫人便不小心受了伤。”谢知筠心中一阵阵的痛了起来。此刻她才明白,她那一场病并非是因为受寒,母亲的重病也不是因为旧疾复发,源头就是这一场上元灯会,是那些丧尽天良的山匪。谢知筠声音越发干涩:“母亲是为了保护我和阿行?”贾嬷嬷顿了顿,她知晓小姐聪慧,故而没有隐瞒。“是,”贾嬷嬷道,“当时夫人带着少爷和小姐同仆从走散了,只得孤身一人保护两个幼童。”贾嬷嬷捏了捏谢知筠的手:“小姐,夫人是大英雄,她并不柔弱。”上架通知谢知筠完全不记得那年的上元灯节。她不记得曾经遇到过危险,不记得跟随母亲仓皇逃跑,也不记得母亲为保护她们姐弟所受的伤。或许就是因为受惊过度,高烧醒来后的她,忘记了一切。她从小慧捷,同寻常孩童并不相同,若是当时普通议论上元灯节,谢知筠很可能明白母亲为何重病。她那时刚好,为了让她不会一直内就难过,故而家中隐瞒了此事。谢知筠眼底有些泪意,她眨了眨眼睛,不让自己没出息地哭鼻子。贾嬷嬷紧紧握住她的手,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窗边的博山炉袅袅如烟,千步香萦绕在谢知筠周身,在千步香里,还有残余的檀香,她深深嗅着着熟悉的味道,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呢?”贾嬷嬷想了想,才道:“因为受伤失血,夫人才旧疾复发,身体一下子便不行了,她重病在床,家主自当焦急。”但那时战事频发,各地都在打仗,夫人救命的一味药怎么都过不来,家主便决定亲自去一趟太兴。“可惜啊,”贾嬷嬷强忍着眼泪,不让自己在谢知筠面前哭起来,“那一年春后,也是这样一个倒春寒,赶上山路崩塌,家主被挡在了太兴青鹤山外,最终没能赶在三日内取回养心散,只赶回来见了夫人最后一面。”谢知筠深吸口气,她低下头,在肩膀上蹭了蹭眼睛。贾嬷嬷见她还是悄悄落了泪,并未多说什么,道:“这都是命运捉弄,家主总觉得因他取药不及时,夫人才过身,故而不许家中人仆从议论,他心中是很悲苦的。”谢知筠叹了口气:“可他为何不同阿行说,也不同我说?这么多年来,阿行心里多苦啊。”“阿行总觉得因为生了他,母亲身体才孱弱,天狩六年时阿行不过两岁,根本不记得任何事,这种愧疚让他对母亲的过世纠结难消,以至于轻易听信了那些仆妇的话。”“当时父亲应该同阿行解释的。”谢知筠说着,言辞之中有着对父亲的不解,也有着冷漠的疏离。她被父亲严厉教导多年,听到的全部都是训斥规诫,失去母亲以后,谢知筠再也不知何为父母慈爱了。若非身边还有贾嬷嬷,谢知筠怕自己也会同阿行那般愤世嫉俗。贾嬷嬷又叹了口气。她今日叹的气,比之前一月都多。“小姐,家主就是这般性子,他也是被老家主这样教养长大的,他不知道要如何成为一个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