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兄,三弟,不如咱们请姑母先落座?”卫耀文质彬彬,斯文俊秀。他身体孱弱,从小只习文,看起来比身边的夫人虞晗昭还要瘦弱。他一出来打圆场,听礼间的气氛便缓和下来。卫英看向他的时候倒是显露出几分长辈的慈祥模样,不过她还未来的及开口,外面就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大妹怎么比我来得还早。”随着这笑声而来的,是一道高大的身影。肃国公卫苍是如今整个南地最令人敬佩的英雄人物,他高大英武,性格豪爽,见任何人总是满脸笑容,让人心生向往。他的脚步很快,珠帘被他大手一挥甩到门框上,啪嗒断了两根。卫苍毫不在意,直奔卫英而去。“今日事多,方才还在书房忙,没来得及去迎接大妹,”卫苍大手拍了拍卫英单薄瘦弱的肩膀,“多年未见,大妹瘦了许多,为兄心里甚是难过。”他是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卫英安静看着他,那双充满阴霾的眼睛此刻也多了几分柔情。“长兄,”卫英眼中倏然落下泪来,“长兄,阿英好想你。”这一句长兄拉近了分别六年的隔阂。卫苍见她泪流不止,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眼睛微红,凝望着已经显露出苍老的妹妹。“待用过了这顿饭,咱们兄妹二人再坐下详谈,此番你能回家来就好。”卫英点头,她用帕子拭去脸颊上的泪,抬头冲卫苍勉强一笑。“是啊,回家就好。”满屋的晚辈只能安静站在一边,看他们兄妹情深,谁都不敢出言劝解。就在这时,又有两人姗姗来迟。先进屋的是崔季,肃国公夫人面貌温柔,眉眼清秀,她说话办事都有世家大族的气度,同谢知筠相处还算融洽。跟在她后面的是二夫人陆氏,她低垂着头,只露出纤细的脖颈,让人看不清面容。崔季一进来就笑了。她过来扶住卫英的胳膊,领着她往主位上行去,卫苍也跟着一起过去,待长辈们都落了座,崔季才笑着开口。“都坐吧。”于是,卫戟跟谢知筠便坐在了崔季的左手边。听礼间有一瞬的安静。紧接着,卫苍便举起了酒盏,高声道:“今日难得合家团聚,是比过年还要齐全的喜事,咱们阖家上下一起吃一杯酒,庆贺这难得的团圆日,也算补过这个团圆年。”卫氏家中上下都能吃酒,谢知筠在家中时也偶尔小酌几杯,故而此刻也跟着端起酒盏,笑意盈盈看着众人。“来,喝!”随着卫苍的动作,卫家上下十几口人不约而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待一碗酒下肚,卫苍就放下酒杯:“大妹,这次回来,可要多住几日?怎么没带茹丫头回来?”说到女儿,卫英的眼睛立即便红了。谢知筠算是发现,这位姑母也是能屈能伸的主,方才还盛气凌人训斥晚辈,现在又成了可怜柔弱的泪人儿。“长兄,”卫英哽咽道,“此番回来,就是想求长兄救命,我是在沈家过不下去了,那竖子整日欺凌我们母子,现在更要把小妾所生的庶子过继到我名下,我不同意,他们就断了茹丫头的药。”“我没办法,只能带着茹丫头回来娘家,”卫英眼泪汹涌,“兄长,我可怎么办。”卫苍根本不知卫英在湖州过得是这样的日子,沈郁此人年年都要来邺州拜见他,因着卫英性子偏执,不肯回家,故而刘郁每次都仔细跟卫苍诉说卫英和女儿沈温茹的近况,那温柔体贴的样子,任谁看都不像是假的。听到卫英如此言说,卫苍大手一拍,差点把已经摆好的冷菜掀翻几盘。“岂有此理!”卫苍黑着脸,怒道:“这北越境内还有人敢欺辱我卫家人?活腻歪不成?当年沈郁跪着同我求娶你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卫英只顾着哭,哽咽得气息不匀,根本来不及说话。倒是崔季坐在边上,轻轻抚摸他的后背,柔声细语说:“公爷莫要焦急,小姑上午回家来时,茹丫头就跟着回来了,我已经请济世堂的大夫仔细瞧过,现在正在倦意斋安睡,并无大碍。”她这么一安慰,卫苍身上那股要烧人的火气这才降了下来。“小姑,家宴上这么多晚辈在,许多事实在不方便细谈,不如一会儿去倦意斋,你再同我跟公爷细说。”卫苍立即便道:“对,你嫂嫂说得对,一会儿再议。”他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卫英单薄的肩膀:“你也莫要怕,我卫苍还在一天,就没人敢欺辱我卫家人,无论如何,这里都是你的家,你安心住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