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学转眼落成,择了吉日开张。
谢翡亲自主持,京兆府尹江显亲自过来致辞,三鼎甲贺知秋和张文贞、范牧村也都到了。花团锦簇燃了鞭炮,贺知秋提前题的“维贤书院”挂了起来,张文贞则写了一篇文赋,以贺这书院成立,范牧村则写了一首诗。所有的贺文贺诗全都提前刻好了碑,放在书院入门的照壁处,背后则刻着捐赠人的名单及捐银数。
江显见了贺知秋有些尴尬,但到底官场厮混多年,倒还与他打了招呼。贺知秋平心静气拱手还礼,甚至还和他讨教:“江大人这些日子城墙修缮安排得极好,我等住在城墙附近的百姓都有受惠到。&34;
他母亲看他病了消沉,便瞒着他还去给修城墙的劳役送了几日食水,挣了工时拿了竹筹换了不少吃用回来,他问了才知道,心中羞愧自己为官还要让母亲辛苦,另却也吃惊江显竟有如此之能。
江显尴尬道:“都是赵毓大人一手安排,不敢掠功。”说完看贺知秋面上全无怨恨自己之色,若无其事。心中也微微放了心,想起来幕僚和自己说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便也装着太平样笑着说些闲话,一边看着学生们受了先生训导后,排着队领书盒、书袋。
学生们都穿着簇新的统一制的皂边蓝袍,扎着腰带,头脸都洗得干干净净,领到书盒书袋的都笑逐颜开,十分激动。
谢翡拿了那书盒来看,笑着对范牧村笑道:“这书盒还挺实在的,沉甸甸的,是楠竹做的吧?还细心雕了花。&34;
范牧村道:“适才也听文贞兄说了,说盒子里头配的全是京庆纸,笔是蓝田笔,墨锭是松烟墨,砚选的端砚,印的课本也很用心,选的《千字文》《幼学琼林》《算经》。我也才说这学生习字就用京庆纸着实浪费了,说是另外还有练字用的毛边竹纸,书盒里头放这纸更体面些,果然考虑周到。&34;
谢翡拿了一册课本起来随手翻看一边笑道:“不过半个月时间,许世子能办得如此精心,确实能干……&34;他顿了顿,看到书的扉页套印有朱红色的印书堂号&34;雏凤堂”。
他一怔,他身后的江显看到呵呵道:“这雏凤堂的堂号几个字写得甚好,我适才也和状元郎说过,这字写得和御笔竟有些神似。雏凤清于老凤声,这书局堂号起得十分妙啊,倒很衬这今日的场景,雏鸟嘤嘤,以待来日。&34;
谢翡笑道:“我也才说这字怎这么眼熟……原来是有些似御笔……陛下自幼喜临飞白和章草,落笔大开大阖,帝王气象,这几个字虽也神采灵动,似凤飞展翼,但这笔意缠绵徘徊,倒有些悱恻之意,少了些昂扬雄俊之气。&34;
他旁边的范牧村看他们说得热闹,笑道:“得非羽这几个字品评,我看许世子这印书堂生意也要好了,我倒要看看什么字,配得上非羽兄这评不……”说完也拿了一本课本起来翻,几个字落入眼帘,他面色微微变了。
谢翡笑道:“听说东野兄自幼就伴驾读书,自然也是熟悉皇上的字的,你说说,像不像,我刚才看到都愣了下。&34;
范牧村笑道:“无非都是飞白罢了,倒也不必牵强附会,靖国公府的产业,若是能拿到御笔,岂会不宣扬,再则皇上怎会给个名不见经传的印书局题字。&34;
众人都笑了,大多也都如此觉得,谢翡转头道:“怎的不见许世子?”
苏霖玉道:“倒是说要来的,结果一大早据说沈先生忽然找了他去,听说是有个什么工部的数据
算不出,烦到沈先生那里,沈先生大概找了几个精算学的学生去算去了。叫小厮和我这边说了声,说一会子算完直接去花云楼便好。&34;
谢翡点头:“那倒是正经事,如此这边事也完了,我们且去花云楼聚一聚吧,也算完了一件大事,好好贺一贺。说不定许莼已在那里了,有他在的话,想来算得快。&34;
熊文端戏谑道:“就怕沈先生抓着他要考他功课,给他开点小灶,一会子若是看到他面带苦涩,定然就是被加了功课。&34;
一时熟识许莼的人都笑了起来,贺知秋问道:“说的是靖国公府上那位世子吗?”谢翡道:&34;对,忘了你不曾见过,一会子为你介绍许世子,字思远,极慷慨有趣的。&34;贺知秋道:“倒是琼林宴那日见过他父兄,想来簪缨世家,人才自是出色的。”
张文贞接了句:“我也是那日见了他父兄,觉得俗的俗,迂的迂,没想到那日宴会见了许世子,倒与他父兄两样,有晋人风,可堪结交。&34;
贺知秋知道这位榜眼恃才傲物、眼高于顶,一般一些的人都入不了他眼,竟能如此品评,想来这位靖国公世子果然有过人之处。
谢翡笑了:“我先也为流言所误,
以为许世子身厌罗绮,口穷甘鲜,是个荒唐轻薄儿,也是见了才知道传言有误。&34;
一时说着话,众人辞了义学,纷纷上车往东城花云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