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事安定,朝堂安宁,大婚便是重中之重。行纳彩问名礼这日,缄恪亲王带着两位副使从奉天门出,带了制书,卤簿彩舆,礼乐一路达靖国公府,沿路观者如堵,靖国公和许莼出来接的制书。
之后是纳吉纳征告期,仍然是皇家使臣带着玄纁束帛,谷圭六马,持节往靖国公府行纳吉纳征告期礼。这一次缄恪亲王带上了中宫冠服和中宫玉圭前往。六马陈于堂下,许莼俯伏、兴、平身、复位,行了四拜礼,亲受了谷圭。
婚期既定,许莼便回了国公府等候奉迎入宫。
发册奉迎那一日,旷朗无尘,天气高远。中正平和乐声中,礼部提前陈了双雁及礼物在丹陛之上。文武百官穿着朝服,按班站立在门外迎候,然而当百官们看到皇上通天冠、绛纱袍从奉天门出,全都忍不住有了些骚动。
历朝历代,皇后奉迎礼,都是皇家遣使迎皇后,然而看如今这情况,陛下这竟然要亲迎!
旗手卫已鼓吹前导,教坊司乐起。
众人已看到了全副天子仪仗行入,车驾果不其然用的是最郑重的六驾玉辂,文虎伏轼,龙首衔轭,群臣山呼万岁,谢翊登车驾,銮铃叮当声中,旌旗飘扬、鼓乐齐鸣,舆车缓缓起驾,在仪仗最前,却是京兆府尹江显、御史李梅崖、兵部尚书雷鸣穿着隆重朝服为前引。
熟知天子仪仗的朝臣已看出来,这是古礼中天子大驾的“六引”,如今只用“三引”,应该是因为已派了一正一副使先去了靖国公府宣旨为前导了。看这情况,这次奉迎中宫,竟不是用中宫所用的卤簿朱辂车驾,而是要用天子御辇、仪仗亲迎中宫入宫了!
前引后便是金吾纛槊,贺兰静江与盛长云一人分左右全副禁卫麒麟飞云装,执槊骑从,率领着禁卫前导,护送辇车行进。
辇车行远,百官都有些骚动,窃窃私语着,然而却也只能静候着中宫入宫。半年前的兵谏,朝中上上下下清洗了一回,如今谁还敢逆上意?有救驾的功劳在前,封亲王中宫的旨意早已颁于世,再如何惊世骇俗,事也已经成定局。
如今御驾、典礼等等,都不过是陛下想要名正言顺给亲王一个名分,这时候为着这些看似逾制的典仪和皇上亲王添堵,那是纯粹不识趣了。
靖国公府上,许莼已换了华贵的中宫礼服,头戴通天冠,鲜红色吉服上绣着海崖纹、九龙环绕,焕然衮服冕冠,只比照天子冕冠减了一梁一附蝉。
据说谢翊原本并不同意,只是沈梦桢再三劝说后才勉强同意了。
大门前已设了香案,缄恪亲王与沈梦桢等正副使已提前到达,取了封中宫的制书、册宝奉香案之上。只见靖国公许安林全身朝服出迎,远远见鼓乐声响,辇车到了,缄恪亲王带着副使,许安林上前大礼参拜,迎接陛下。
谢翊下了辇车,直入正堂,立于中堂,正使副使、执事执着双雁跟从。在香案左右两旁立定,
礼乐前导,宫人持着彩扇拥着许莼到了香案处,微微抬头看向谢翊,谢翊在上头看着他
,神容端肃,唇角却带了一丝笑意。
许莼恍然想起那一次谢翊来亲为他加冠,今日,他又亲自来迎他入宫了?
鸿胪寺官员高唱仪礼。
许莼一丝不苟上前行了四拜礼,然后看谢翊在香案上亲自取了中宫金册授予他。
许莼双手捧着接过金册,交给一旁跪侯的中官。
再拜礼,谢翊又亲自取了谷圭授予许莼。
许莼双手接过,再次交给一旁中官。
最后谢翊取了中宫金宝授予许莼。
如此三授后,许莼再次郑重四拜,才算受册宝礼结束。被引着退入了后堂。
之后靖国公许安林上前跪着听着缄恪亲王宣读了奉迎中宫入宫的旨意,再由沈梦桢捧了双雁赠与许安林,许安林毕恭毕敬接了双雁,交给身旁侍者,再次行四拜礼,然后也退入后堂。
后堂上,许莼冠冕焕然,堂中而立,靖国公许安林和盛夫人都穿着盛装被引到了东西向。
这是辞拜生身父母,申父母之戒的礼节,但许莼如今已贵为中宫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父母已不再行跪拜礼,反而站在中堂之上。
许安林本来满脸喜气洋洋的,此刻也有了些离别的伤感,站在东面按着之前教过诫辞道:“戒之敬之,夙夜无违命。”然后后退立于东阶下。
之后盛夫人进了西面,亲手为许莼结了一枚玉佩,戒道:“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命。”她声音却带了些哽咽,眼圈通红,许莼眼圈也微微发热,深深作了一揖,前一夜其实他就已去家庙拜祭又向父母跪拜谢生恩过了,但此刻他仍然作揖道:“儿谨遵教诲。”
鸿胪寺官员长呼着请中宫殿下乘舆。
许莼在内侍的簇拥下一路从阶跟着执事的导引,在仪仗大乐中前行,看到谢翊已在龙辇中等候着他,御辇车帘挑着,他在内官内侍的卫护下登辇,谢翊伸手扶了他手掌,将他接入舆中,坐在他身侧,帘子垂下。
在鼓乐声中,龙辇起驾,缓缓离开了靖国公府。许莼悄悄拿手背擦了擦眼角,谢翊握了他的手和他笑道:“又不是进宫就不许出来,怎么倒哭了?”
许莼有些赧然:“其实之前并不喜欢在府里,经常都是悄悄往外跑,如今真的以后都不住这里了,反而有些感伤起来。”
谢翊却从袖子里拿了一块小巧精致刚好一口的糕点给他:“想来今天没怎么吃东西吧?来吃点吧。”
许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