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冷峭,夜色浓稠,伸手不见五指。坚固高峻宫城城墙静静耸立在暗夜中,巍然险峻,仿佛不可逾越。
神武门前,忽然爆发出了数声惊天动地的火炮声,神武门威严厚重的大门在猛烈的火炮硝烟中颤抖着轰然倒塌,暗夜中忽然跳出了覆盔披甲持枪兵士,从黑暗中源源不绝地涌出,仿佛无休无止,如乌云压地一般向皇上的寝宫保和宫冲杀。
宫中禁卫派驻着众多的宦官、侍卫以及在内宫外值夜的文臣官吏,被火炮声惊动,望见这乌压压的士兵长枪森森,势不可挡入内,全都神摧心折,惊叫着惊惶奔逃。有往僻静处躲避的,还有更多便向保和宫文华殿蜂拥而去。
门中混乱不堪,守门的士兵一溃千里,只会奔逃,有人大呼着关门,叛军将领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护城侍卫们一溃千里,心中得意,但却也知道九门禁军必会驰援,时辰不可拖太长,否则必腹背受敌,两面全军覆没。
他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直入保和宫,冲杀至御驾前,将病重的皇帝给控制住。
黑夜里,叛军将领振臂为号,呼喝道:“陛下被奸臣挟持,危在旦夕,我等勤王救驾,违者杀无赦!”
一时早已准备好的传令兵齐声呼喝:
“陛下被奸臣挟持,危在旦夕,我等勤王救驾,违者杀无赦!”
“陛下被奸臣挟持,危在旦夕,我等勤王救驾,违者杀无赦!”
沉沉宫阙内杀机四伏,高亢雄壮的声音传得极远。
许莼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往下望去,面沉似水,心里却又不觉走神,想起九哥第一次教导自己,无论做什么事,先拿了大义名分。
九哥……能治好的吧?他入冬后身子就不太好,冬海,还有周先生,可一定要治好九哥啊。
苏槐在一旁道:“原来是拿勤王救驾清君侧的路子,招不怕老,确实好用啊,若无临海侯,陛下真在宫里发病,看来老奴就成了奸宦了,嗯这挟制皇上的权臣,看来不是武英公、方大统领,就是侯爷了。”
保和宫大门轰然倒塌,许莼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冲到了文华殿前的,后边拉着三门火炮,冷漠道:“看起来已筹备许久了,连这已淘汰了的火炮都拿出来了,这火炮用不了几次,容易炸膛。”
他道:“两侧凤仪楼先放箭,干扰他们发射火炮,别让他们怀疑了,赶他们的人都进来。”
苏槐道:“放心吧。”
果然两侧如凤翼一般的望楼弓箭如同雨点一般落下来,叛军纷纷迅速举起了盾牌掩护火炮,显然也早已演习过此种情形,都异常骁勇,有将领大声指挥继续向前冲杀,几口火炮炮口对准了文华殿门。
许莼眯起了眼睛,看着叛军大部队都已冲入了文华殿前的广场,文华殿为谢翊日常召见大臣议事的前殿,穿过文华殿,后边的岁羽殿便是起居寝殿,那是他和九哥住着的地方,九哥的书都在这里,可不能让乱兵糟践了。
他挥手:“狗已入穷巷,可以一网打尽
了,发信号!”
苏槐阴渗渗笑着将手里的信号烟花筒在一旁的烛火上点燃,伸出了高楼窗外,嗖!一团亮火焰自下而上呼啸着直直穿透云霄,然后在暗夜的高空中忽然爆开来。
火星四射,无数流光溢彩组成了一朵巨大的火凤凰,伴随着响彻天地的清唳声,展翅扶摇而上,金红色尾羽长长与展开的双翅盘旋,千万火星从空中落下,美轮美奂。
整个京城都看到了这一只焕然灿烂的火凤凰。九门的骑兵从四面八方冲向了宫城,马蹄如雷鸣,滚滚如山峰倾倒,洪水倾泻,势不可挡。
无数被炮声惊醒的朝廷重臣、百姓们虽然不敢出城,却也都在院子里惊心胆战听着远远宫城的动静,抬头看着这在半空中盘旋清唳的火凤凰,有些胆小的已忍不住跪倒下来,连连祝祷千万要太平。
许莼站在城楼上看着那凤凰,都惊呆了:“这信号弹怎么回事?”
苏槐嘿嘿一笑:“侯爷不是说弄个醒目的,要让九门、兵马司和京营都能看到吗?”
他举起手里金红龙凤纹的烟花筒,满脸得意:“内府监奉诏试制的凤舞九天焰火,在无人海岛上做了三年才做出来的两支,一支试放给圣上看了,就剩下这一支,本来圣上想给侯爷生日惊喜的。嘿,我寻思着这焰火最醒目了,必定满京城京郊都能看到!”
许莼:“……”
杀声震天中,凤仪两翼的高墙上洞口打开,森森炮口对准了下边的叛贼,对准了满脸愕然惊惶的叛贼将领。
轰!
八门炮齐齐发射,地动山摇,硝烟冲天,一轮齐射后,喊杀声震天动地响起,埋伏在两侧的龙骧凤翔卫的精兵掩杀出来,手里尽皆拿着火枪,
巨大的火力将殿前广场轰出了深深的深坑!哀嚎声传遍了宫廷,残兵回头向宫门不要命地狂奔着,而远处九门来援护的禁卫也已赶到,正好内外夹击,将他们活捉。
九门禁军、京营统领、五城兵马司想必都已惊动,这里头多少忠奸不知,但看到这一轮,应当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许莼冷冷看着下边,想起了第一次上战场,想起了第一次接舷战,他已不再是那个看着敌人血肉横飞残肢四溅而会心悸的初出茅庐的少年将领了。
对敌人容情,便是对九哥残忍,便是对天下,对万民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