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莼入睡很快。他白天那听到范牧村说话后的一股憋了太久的怨愤冲上胸口,熊熊烈火冲上头让他一时不管不顾直接骑马去了宫门口,然而毕竟一贯心里不大存事,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得了谢翊宽慰后,他放松下来,依偎着谢翊很快便睡沉了。
谢翊本来心中反复,他原本入睡困难,择席毛病已多年,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奇怪的是看着许莼像只流浪猫一般蜷缩在他身侧鼻息轻悄,不知不觉自己也睡着了。
夜里谢翊醒了一次,咳着坐起来,许莼立刻也睁开眼睛起身看着他,外边伺候的内侍们都进来服侍着谢翊喝了水吃了药,许莼在一旁束手无策,只能拥被看着,谢翊喝了药咳嗽平静了些转眼看许莼,有些无奈道:“只怕这病气传了你,昨晚看你这般,不好说让你在别的房间睡,要不还是去侧边槅子那里歇着吧。”
许莼坚持道:“我陪着九哥——九哥这样明日别上朝了吧?”
谢翊摸了摸他头发:“没事,已好了许多了,明天有个治河的折子内阁要议。你呢?明日打算做什么?”
许莼靠着谢翊肩膀,想了一会儿:“本来和范探花约了校稿的,然后张大哥那边送了些东西过来,本来要送给状元探花的,贺大人知道我回京了也便约了一起过去,在闲云坊那边安排了房间。然后有空再去沈先生那里坐坐。”
谢翊道:“嗯,印书坊这事是得好好做起来,你回来无聊的话可以去御书房那里看看有什么书,想刻印的就刻去吧,另外牧村那边也有不少国舅从前的藏书,你也可以和他要一些。”
许莼道:“范探花好像有心事,回来见了他两次,都是心事重重的。”
谢翊道:“嗯,顺亲王谋逆的证据,是他查出来的,但他和谢翡又算得上好友,因此心中不安吧。”
许莼:“……”
谢翊低声道:“这就是朝堂,你可能会有意或者无意间,与老师、朋友渐行渐远,甚至成为仇敌。”
许莼闭了眼睛,睫毛却微微颤抖着,谢翊低头看着知道他是想不想听他再发散到君臣上,史书不绝于缕,君臣从信任到交恶。
谢翊慢慢摸了摸他的额头,心里想着本想着在闽州慢慢攒上军功,来日军功入朝,封个一字并肩王,但如今他既要换条实务的路子走,那也不是不行。虽则不如军功封侯拜相快,但海上凶险,他当时也是十分不舍,如今回到朝中,朝堂自然是另外一种凶险,只是有他护着,总能稳稳地走上几年,实务通了,再领军职,他本就是世袭武职,总有机会。
他原本多思多虑,一时沉浸在思绪中,已想了数条路来。
许莼却又偷眼看他,看九哥刚咳嗽过,面颊还带着些潮红,虽然消瘦了些,却仍然清如雪冷如月,他伸手又悄悄握住谢翊的手腕,慢慢摩挲着,自别业匆匆一别,他已一年多未见过九哥,如今这么紧紧靠着,他年轻情热,不免有些浮想联翩起来。
他一动兴,谢翊便发现了,忍不住又笑了声,许莼面
红耳赤,闭了眼装睡。谢翊却想到:自己在这里为他的前途思虑万千,他却又只在想着和自己情好,虽说是同床异梦,偏又显得自己汲汲营营,对方只一心想着自己。
一时他心里柔软,低头去吻了吻许莼的额头,许莼睁开眼睛看着谢翊,低声道:“你还病着。”
谢翊道:“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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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莼却十分坚决,按住了谢翊的衣襟:“九哥,我要与你天长地久的,九哥千万珍重身子,不可和从前一般万事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