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全然隐没,大地蜷缩,四处都阴沉沉,像被野兽吞噬一般,没有半点星光。聂芷兰手中的照明工具电量耗尽,她停止搜寻,背倚着宽厚的银杏树干席地而坐。
远处的脚步声渐行渐近,两三束白灯将黑夜撕开,摇摇晃晃。聂芷兰微阖着双眼适应光亮,利落的动作起身,他们已经迎了上来。
“聂队,折断的树杈。”雷龙县刑侦大队的一位民警将树杈递给她。
“横截面没有焦黑的痕迹,谁说被雷劈断?”雷电属于极端气象,接触必定会产生高温烧灼,可是聂芷兰手中握着的,直径大概10cm的树杈断截面木色洁净。她说话的语气有些生硬,仿佛在质问。身材矮小的民警哆嗦了一下,辖区内如果发生命案,他们肯定想尽快侦破,随即解释道:“案发当晚确实雷电交加,邻里们一传十,十传百,都说银杏树遭雷劈中,乡干部也没做处理,以为是自然现象。”
“断截面不规整,甚至有点粗糙。”聂芷兰捻着发刺的木面思考。
马昭问她:“你是说?”
“可能树杈无法承受某种物体的重量被折断,你们看,断截面表皮磨损,应该属于类似麻绳的捆绑物缠在上面,来回摩擦造成。”聂芷兰又摸出衬衣口袋里的指环,递给痕检,“我在附近发现的指环,应该和本案有关,放进证物袋,拿回去。”足金镂空古法雕刻,镶嵌翡翠的指环,聂芷兰猜测,失主绝非普通人家。
“其他人仔细搜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朱防,你带人走访村民,了解有没有目击证人。”马昭适时把工作安排下去。
“收到。”
几位民警散开,有人给还在山上的同僚打电话,有人联系乡派出所调取资料,也有人打着电筒继续在周围翻找。
四下的动静杂乱起来,聂芷兰双手交叉,拖着平淡的声调:“昭哥饿吗?陪我去村西的面馆吃碗面,没猜错的话,死者的名字很快就能浮出水面。”她刚说完,市局值班室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聂队,你们刑侦支队是不是有位叫万桐的警员?十分钟前,南湾半岛的郑女士打电话投诉她扰民,还说她侵犯群众的隐私权。”
***
万桐和褚涛返程的时候正好遇到晚高峰,纵使她车技好,也无计可施。8点10分,褚涛才瘫倒在办公室供人休息的沙发上。万桐则靠着单人沙发,盘起腿,一次又一次锲而不舍地拨打报案电话。
后来马昭打电话叮嘱他们先回家休息,万桐洗完澡躺在床上,23点07分,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喂,请问你是?”说话的声音明显年轻,万桐推测对方的年龄应该不大。她鲤鱼打挺坐起身,激动的嗓音问道:“你好,我是公安局民警,请问林盛复失踪的电话是你打的吗?”
“对,他是我老爸,昨天早上我给派出所打电话,警察说失踪未满24小时,不予立案,只能简单登记。”
万桐忙不迭问:“林先生有没有回家?和你联系了吗?”
“没有,我打老爸的微信电话,他都不接。”
林月月是林盛复和亡妻的女儿,高三学生,寄宿在学校。她3天后参加高考,每晚会和几位室友一起自习到11点才回宿舍。万桐通过和林月月短暂的沟通,在电话里安慰对方,劝她别担心,她爸爸应该只是出差,不方便和家里联系。
林月月表达了谢意,随后挂断电话。万桐立即翻找通讯录聂芷兰的号码,重大发现,必须尽快通知兰姨。她手指滑动两下,眼前老旧的安卓手机忽然黑屏,呜声振动,屏幕却毫无反应。万桐只好强制关机再开机,聂芷兰三个字赫然在上。
对方还没开口,她就急切道:“兰姨,我觉得死者可能是南郊的富商林盛复,他女儿昨天报的失踪案,我刚和对方取得联系,她说林盛复前天去雷龙县出差,今天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姓林?”
“嗯,锦盛机械厂的大老板。”
聂芷兰嗯了一声,话锋突然一转:“知道了,明早上班前,先去训练场负重30斤跑5公里,褚涛一起。”
“啊?为什么?”万桐不解。
“你自己想。”那边的聂芷兰坐进回滨南的车,闭上眼,没再吭声。
良久,万桐悻悻地道了一声:“收到!”她待聂芷兰挂断电话后,给褚涛发消息,“对不起,连累你了,涛哥。”
相隔三栋楼的一间卧室里,套着四角短裤的褚涛,轻手轻脚给两岁女儿细心地掖好被角,懒洋洋地叹了口气,回了句“没关系”,随后心满意足钻进左侧大床的被窝。
***
市公安局,清晨7点20分,各科室工作人员还未到岗,万桐和褚涛已经整装待发,站在训练场的起跑线上。
“小万,你行不行?长时间不运动,背着这家伙跑下来至少得瘫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