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杏转头偷偷朝绸衫男子看去,低声道:“阿娘,你可别随便告诉外人我们家中养了多少蚕。今年蚕茧多得了些钱,都分家了,大伯父翁翁太婆他们还惦记着。财不外露,外人就更得防着了。”
丁氏神色紧张,赶紧道:“都是我一时嘴快,不说不说,保证不说。”
叶青杏咬了咬唇,朝四下瞄了眼,低声道:“阿娘,阿爹那边,你也别太实诚,自己手上要留几个大钱。阿爹耳根子软,大伯父太婆一哭,他恨不得将家底都全部掏出去。大哥正在说亲,家中的房子窄,总要起一间新屋,等大嫂娶进门,我总不能还与爹娘挤一间屋吧?”
丁氏不断点头,“你大伯父在镇上教书,每月的俸禄可不少。你翁翁太婆偏心得很,顾着大儿子,每次空着手回来,回去时连葱韭都要扒走一大篮子。阿杏是大娘子了,过两年也要说亲,是该有间闺房。”
叶青杏扯着身上短了一截的粗麻衣衫,道:“阿娘,卖了秋蚕茧,我也要新头绳,做身新衣衫。”
丁氏立刻道:“你身上的衣衫去年才做,还能穿呢。等下晚上回去,将里面的边放下来就合身了。家里的钱,要紧着你大哥娶亲。”
叶青杏不干了,“阿娘。我天天辛辛苦苦采桑养蚕,缫丝织布都会,手脚麻利得很,文娘子都夸赞我呢。阿娘,家中养蚕的钱,我无论如何都该得一份。大哥嫌弃养蚕臭,再忙他都不搭把手,凭什么全都拿去给大哥花用!”
丁氏生气了,骂道:“你个小细娘,门槛精,一家子亲兄妹,哪能算得那么清爽了!”
叶青杏寸步不让,道:“阿娘,大哥娶亲花了多少银子,我成亲的时候,阿娘也给我备同样多的嫁妆,我就不算了!阿爹阿娘与翁翁太婆一样偏心大哥,还说我门槛精。反正阿娘不答应,我也不干了,阿娘自己去缫丝纺线织布!”
丁氏的手艺比不过叶青杏,气得拉长脸,却没再做声。
自己的女儿,丁氏清楚她的性情,从小就犟得很,主意大,要是惹急了她,她还真会撒手不干。
以前卖蚕茧得不了几个大钱,现今卖缫丝,纺线织出布,更加值钱,丁氏得罪不起这个菩萨。
母女俩这边别着苗头回家,那边叶五郎跑去文素素落脚的叶老太爷家,将拜帖交给蹲在门口剥莲子吃的瘦猴子。
瘦猴子将莲子扔进嘴里,瞪大眼盯着拜帖,“还真是精美。”手在身上抹了下,接过拜帖,给了叶五郎一只莲蓬,“有劳了。”
叶五郎捧着莲蓬忙客气了句,探头朝院子内看去。
瘦猴子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转头朝他呲牙,“你要看就大大方方进来。”
叶五郎见文素素已经抬头看来,被她那双平静的双眼一看,顿时头皮发紧,忙转身跑了。
瘦猴子鄙夷嘀咕:“女人做主管事,跟看稀奇一样,真是没见识!”
叶老太爷家在村里最气派宽敞,只大多数一样,院子里种着一畦菜,两颗桂花树,还有一颗石榴。
堂屋放着织机纺线机,拥挤不说,光线还不好,文素素依旧搭了雨棚,在桂花树下放了八仙桌。
早桂已经开了,不时飘下细碎的桂花,飞在头上案桌上,文素素耐心拂去桂花,接过瘦猴子拿来的拜帖一看,忍不住愉快地道:“来了啊。是茂苑布行行老郭老,富茂织坊的东家,你去请他过来。”
瘦猴子忙说是,出去没一会,带来了郭老。
郭老到了院子的大门边,脸上就堆满了笑,抬手见礼:“文娘子,在下郭老,久仰久仰。”
文素素欠身,“郭东家请过来坐。”
郭老说是,急步走到八仙桌边,在文素素对面坐了。
许梨花正在熬煮莲子羹,见状舀了水送了上来。
文素素道:“天气热,郭东家一身汗,先洗洗吃杯茶。”
郭老实在热得受不住,就没客气了,弯腰用帕子洗了脸,坐下来吃了几口温茶,又出了一身汗。
“对不住,让文娘子笑话了。先前在下生了一场病,最近病将将愈合,身子还虚着,动弹一下就满身的汗。”
文素素哦了声,关心问道:“身子要紧,郭东家可有请大夫瞧过,究竟是如何回事?”
郭老窒了窒,暗自懊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