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心里难受,也?不必憋着,还有我呢。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
寥寥几句话语,便如和风细雨,浸润着孟溪梧干枯空寂的心。
她垂下眼眸,轻轻抱住了紧挨在她身边的少女,忍着眼底的泪意,紧紧抿着嘴,低低抽泣着。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失去娘亲。”
“自小我便极少见到父亲,一直都是?母亲陪着我长大,教导我,鼓励我,包容我,理?解我……可是?……可是?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孟溪梧呜咽两声,紧紧抓着少女纤弱的手臂,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抱着洪流中的一根浮木。
“怎么就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娘亲还说,等战事结束,就回来操办我们?的婚事,到时候她当?我们?的主婚人,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对我们?的祝福啊……”
那?时候的长公主言笑晏晏,目光浅淡温柔。可如今却毫无?生机地躺在了棺木里,永远地沉睡了下去。
孟溪梧心如刀绞,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幕竟是?她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
颜吟漪察觉到她身子轻颤,难过地不能自抑。忍下心底的伤痛,她轻柔地抚过她的背脊,一遍又一遍,试图传递她的温暖和安慰。
这一刻,她的温柔包容像是?一盏烛光,盈满了孟溪梧的心。
没一会儿,沉浸在悲痛中的人缓缓合上了眼皮,难得地睡了过去。
颜吟漪低头一看,动作极轻地将怀里的人放在了被褥上,掌心抚着那?睡梦中依然紧皱的眉心,在她耳边低低呢喃道:“乖阿梧,好好睡吧,我会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
抵达京城时,已是万物凋零的深秋。
广宁长公主战亡的消息早已传到了京内,新帝心痛不已,携了文武百官在城门口亲迎长公主的棺木。
昏沉的夕阳挂在天际,洒落黯淡的光晕,城门内的街道旁也站满了身着白衣的百姓,没有推搡,没有拥挤,每个人都安安静静地观望着大开的城门,眼里隐隐有些许泪意。
马蹄声渐渐响起,赶了许久路的一长串队伍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臣孟溪梧幸不辱命,将粮草平安送达池州城。”高?耸的城墙下?,孟溪梧翻身下?马,单膝跪在了永和帝面前,声音沉着冷静,只?是细听?时有些许沙哑,“今护送广宁长公主棺椁回京,入土为安。”
楼璟免了她身后一众将士的行礼,又扶起了她,缓缓拍了拍她单薄的肩,“皇姑姑为国身死,朕日夜难安,想必你也不好受……”
顾及着广宁长公主的棺木需要尽快下?葬,君臣之间并未寒暄太久。楼珏命孟溪梧和一众将士先好生歇息,那棺木便?交由禁军送至乾元宫停放,接受百官吊唁后,明日便?送往皇陵安葬。
不过孟溪梧摇了摇头,随着禁军前往了乾元宫,打算好好再陪一陪她的母亲。
楼珏看着她灰白的脸,已经添了几丝憔悴,即便?再担忧她,但也不忍再劝。只?是看向默不作声跟在孟溪梧身后的颜吟漪时,她还?是开了口:“表妹,你和颜小姐外出奔波了许久,即便?你身子挺得住,可颜小姐身子虚弱,你不如陪她好好歇一歇?”
孟溪梧还?未回话?,颜吟漪已先一步回道:“多?谢皇上挂念,只?是长公主殿下?是臣妇的婆母,臣妇想陪着郡主一同为殿下?守最后一夜。”
众人皆知颜吟漪是上了皇家玉牒的清河郡主夫人,所以她这话?也没错。
整整一夜,文武百官并未有一人归家,恭恭敬敬地守在殿外,等待着天空破晓时,将长公主护送至皇陵安葬。
天蒙蒙亮,带着寒意的秋风瑟瑟,扫落了枝头枯黄的枝叶,飘荡在已经封好了的棺木周围。
广宁长公主一生唯有一女,与?定安侯府也不算亲厚,所以侯府的人跟在后面,仅有孟溪梧和颜吟漪两人走在最前面,一人捧着雕刻着长公主名?讳的排位,一人撒着漫天的纸钱,慢慢行走在昏沉的日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