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丹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天空,林府的阴气稍微散了些,杨心得了书丹的承诺,老老实实呆在院子里,大白天不出来,晚上也不再哭。
其实哭也没用,杨心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她作为一只厉鬼,下意识会哭,仿佛这样就能把心底的怨气散发出去。
书丹和老树签了契约,契约连着功德,功德的金光可以掩盖她体内妖丹的妖气,她这个状态已经是相当于一只修炼了六百年的妖狐,如果不掩盖妖气,早晚得有那些正道人士来除妖。
她得在这里帮杨心平复怨气。
她以林玉成的妹妹的身份进入林府。
林玉成的母亲乃是二嫁,带着年少时的他嫁了一个姓林的员外,员外膝下有一幼女女,乳名唤做宝儿,宝儿与林玉成相隔十二岁,乃是林玉成异父异母的嫡妹。
林玉成年少时在林家过得并不好,林家的孩子总是欺负他,手段恶劣得令人咬牙切齿,他生母没两年也病死了,所以他早早就外出打拼,后来他入赘到了杨家得了势,他特意设计报复了林家。
林玉成是个心狠手辣又薄情之人,倘若有人得罪了他,他必然千百倍的讨回来,当年林家被实实摆了一道,举家迁徙,路途中又遇见了劫匪,男人全部被杀光了,留下的女人也没什么好下场。
宝儿早就死了。
但是林玉成没怎么细查,只知道林家没什么好下场、抹了罪证就够了。
他对宝儿没什么印象,因为这个妹妹实在太年幼了,这么小的孩子还不会欺负人,林玉成只记得这个妹妹很可爱,小时候偶尔还粘着他,追着他奶声奶气的喊“哥哥”“哥哥”。
报复林家的时候,他并没有想起这个妹妹,他当时戾气极重,入赘到杨家算得上忍辱负重,他有想走的路,他有想报复的人,林家所有的人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符号,他们姓“林”。
他们让他屈辱,让他在无数个夜里咬牙舔伤口默默地流过泪,他必须一一讨回来。
但是现在他发达了,让他屈辱的人全部一个个都死了,他家财万贯,功名在身,还妻妾成群。
日子过得舒心惬意。
林玉成今日一如既往的去秋香楼听曲,老板和他是旧识,时常有新的伎人来了,都让他先挑挑,他府里的五姨娘就是伎人出身。
他今日往后门去寻老板喝茶,只见那老板鬼鬼祟祟的带着婆子,好像拖着什么人。
做伎人一般都是卖艺不卖身,但是又有几个良家愿意?这种场景着实算寻常,但怪就怪在老板在自己的后院还是鬼鬼祟祟,林玉成立刻过去打探。
结果他一出现,老板吓了一跳,而被拖着的人突然就挣脱只桎梏,朝他跑了过来。
仿佛有什么预兆般他的眼皮突然猛地跳了起来,屋子说宽不宽说窄不窄,清晨的阳光莹莹泛白往,木格窗纸糊的罅隙间洒了进来,一袭红衣的少女黑发凌乱,在奔跑中飞舞,她的面容猛然显露在阳光下,他一瞬间惊得浑身几乎颤抖——
如果美能够杀人,他或许已经死了。
在这一瞬间他几乎要窒息。
女孩儿睫毛湿漉漉的,白皙的脸上似乎还有泪水,她的脚尖突然被什么绊倒,然后对着他扑了过来。
惯性让林玉成被扑倒在地,他的后脑重重的撞在地上,这一刻他几乎要晕厥。
没想到柔柔弱弱的女孩儿力气这般大,这一瞬间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而林老爷的后脑已经被磕出了血。
秋香阁的老板突然缓了神,朝奴仆婆子们大喊——“抓住她!”
愣神的下人这才反应过来要去抓人,但是那位刚才还宁死不屈的美人突然就停下来不跑了,不仅不跑,还哭得梨花带雨,蹲在林老爷的旁边,表示自己杀人了,要报官。
秋香阁的老板差点被噎住,倒在地上的林老爷虽然看起来几欲晕厥,但怎么看都是没死,而且我说姑娘,这男人虽然生了张好皮相,但其实并不是什么好鸟,倒不如给我养在外头,什么好的都给你。
这位姑娘是今天突然得的伎人,她被装在袋子里运到了秋香阁,老板原本以为不过是与往常一样,价格也是普通,但是后来他开了袋子一看,立刻惊为天人!
这样的美人如果放在外边,必然要引起惊动,老板已然动了心思,想要偷偷养着。
是偷偷养着而不是纳进府里,他府里有只母老虎,从来容不得其他女人,他那些丫鬟贵妾们都死了个遍,若是这么个美人带进府里,必然要被作弄。
他立刻把方方面面想好,连宅子也令人置办了,只等把这位主儿供进去。
但千算万算没算到林玉成这么早就来了。
林玉成一来,他就知道完了,倘若林老爷看上了这姑娘,这姑娘必然会是他的,因为这位林老爷段位极高,手段了得,他有自知之明,自知不是他对手。
比如说这会儿,这姑娘傻得可以,林老爷怎么会被轻轻一撞就受了伤?定然是装的,若是如此,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这个美人。
躺在地上的林老爷这回其实有点冤,他这回是实实在在磕着了,地上的血迹就是他的,他晕晕乎乎挣扎着想起了,旁边是个哭得认真的美人,婆子们又离得远,无人扶他,他摸着凳脚咬着牙起了身。
林老爷并不知道自己流了血,只觉得头疼得要命,但是这位美人他看上了,必然要先得了再说。
林玉成生了副讨女人喜欢的好相貌,偏偏公子温文尔雅,会说甜言蜜语,也会装模作样,他立刻轻声安抚:“我没事,姑娘,倒是你,可有哪里摔着了?”
美人儿摇了摇头,呆呆的看了他一会,小声的说:“公子,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