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炳武眼一扫堂下。
他做官期年,多年无寸进,不过眼刀一放,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极有威慑力的。
杜氏被他一瞥,已经抖若筛糠,嗫嚅着想为自己辩驳:“启禀大人……民妇、民妇也是被逼的!”
她一反水,张夫人更是急火攻心,当堂就要打她。
陈炳武看了都烦,再狠狠一敲惊堂木,怒道:“胆敢咆哮公堂?”
他压根不想听杜氏说话,叫人堵了她的嘴,只等着衙役带着布坊的账本和管事的来便明了,根本无需听她说什么。
待程远道和账本一到,局势已经容不得张夫人再辩驳了,她手脚都软了,却还强撑着骄纵的模样。
陆怀海适时开口提醒:“诬告者,加等反罪。”
陈炳武是个油不滑手的老油条,他说道:“介于案情复杂,今日都先退下,此案,明日再审——涉及诬告的证人,杜氏、吴氏,先押解入刑房,听候明日审断。”
在衙役的驱赶下,众人作鸟兽散。
谢苗儿从杜氏身边走过,行走间,好像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裙摆。
她脚步一顿,没有低头,挣开了杜氏的手,什么也没说。
谢苗儿是生气的,却不是为了自己。
她很为死去的谢爹谢金福不值。
昔年记忆中,谢金福对这个续弦没有一点不好,她今日却能和害死了他的人沆瀣一气。
与此同时,同她并肩而行的陆怀海心情同样复杂。
诬告之人被收押,他却一点高兴之意也无。因为这样的结局,他早料到了。
知县会听他条分缕析,是因为事实有多么真切吗?当然不是。
不过他有个做官的好爹。
他若真的只是个白身,在公堂上,面对官宦亲戚,不会有人听他陈述。
同样的,因为他有个好爹,就算今日张夫人告倒了他,他也不会如何,知府不可能真的按律把他处以流刑或是叫他受太多皮肉之苦。
可是谢苗儿会怎样呢?
若张夫人得逞,有婚书在先,她后面做妾的契书便是无用的,到时候他是无事,可她会被殃及到,会被继母重新接回去,然后……
陆怀海眼神一黯。
若连身边的人都护不住,便是枉作男儿。
少时在人流中,没有护住年幼的小妹。但这样的事情,他不会允许它发生第二次。
陆怀海垂眸,瞧见了谢苗儿依旧紧紧扣在他袖摆上的几根手指。
他得快点强大起来。
因为她需要他的庇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