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司眼眶发热,烧起来般,她不敢闭眼,生怕眼皮一合上,眼球就会燃烧。一到家,乔司径直冲去浴室,干湿分离的淋浴,狭小的玻璃隔间,给了乔司最大的安全感。她终于敢大口喘气,努力吐出体内的火焰。不够!远远不够!扑哧——莲蓬头倾下冷水,水柱打在身上极疼,可冰水水幕铺在背上能消去不少灼烧感。冷,好冷…明明体内在火烧,却还能感受到皮肤的寒冷。乔司躲开水幕,寒冷又被灼烧侵蚀,又烧起来了!她又回到莲蓬头下,咬牙坚持着,冷热撕扯□□,远比单一的灼烧要好过得多。乔司疼得想哭,泪水一聚集在眼眶中,就像烧干的铁锅加了一瓢水,滋滋爆炸的水蒸气让她吼叫!可她还记得,她的妻子和女儿就在一墙之外。残存的理智封住嗓子,大张的嘴仿佛要撕裂,脸和脖子涨红,筋脉狰狞暴起,却一丝声音也无。“姆妈~”女儿叫她了。乔司想回应,可大张的嘴不受控制,一时收不起来。“姆妈~宁靖想和你谈一谈。”鹿宁靖趴在磨砂玻璃上,没有雾气,勉强能看到里面人的动作,黑黢黢的,像没脱衣服。一只大手隔着玻璃遮住她的眼睛,干涩破碎的声音响起。“好,宁靖…去外面等。”“哎!”鹿宁靖笑开了,屁颠屁颠去了客厅。乔司合上开关,压下的灼烧涌起,艰难抬手,脱下湿透的外套。好凉…她垂眸看向开关的红色按钮,颤颤巍巍地拧开热水倾下,燃烧所有……餐桌中间摆着一瓶酒装葡萄汁,两个杯子,两边各点一只香薰,宁靖坐在对面,暖暖灯光印在她脸上。一看见乔司,宁靖跳下椅子跑来,牵起她的手,入手温热无力,仿若无骨。“姆妈,你好热。”“刚洗完澡,当然热。”宁靖带母亲到椅边,甚至帮她拉开了椅子。“姆妈,请坐。”乔司嘴角的笑在颤抖,晃荡的意志已抓不住多久的身体控制权。“等一会,宁靖喝一瓶,姆妈喝一瓶。”她去酒柜拿了一瓶已经开封的,应该是鹿城喝剩的。“喝了酒就会说老实话。”鹿宁靖有模有样地倒酒,倒完还用白布擦了擦。“请!”胖乎乎的幼儿严肃起来,竟真有些大人模样。乔司好笑,疼痛僵硬了表情,她不断揉脸,让自己好看些。“宁靖想谈什么?”鹿宁靖奇怪地看着母亲,双眸发红,眉眼额头都是红的,一直在抠脸,留下深深的指印,一直在笑,笑得像哭。“姆妈,宁靖不喜欢奥特曼。”“我知道。”乔司饮尽杯中红酒,失去味觉的她什么也尝不出来,吞刀片般咽下,脑子混沌一片。上头得也太快了…喝醉可以替毒发找借口,虽然都是在孩子面前,摆出狼狈的模样。她真是个烂人。“宁靖是不是也不喜欢做实验?”乔司看不清了,眼前的香薰烛光散出重影,每一个都是小卷毛。鹿宁靖犹豫了一会,实话实说。“那个小船镜子,宁靖看久了,就头晕。”“是我没注意到,抱歉。宁靖不喜欢,下次就不去了。”她语气虚弱,鹿宁靖忽然很难过,“我不是故意的。”“宁靖为什么喜欢和奶奶打篮球呢?她那么凶。”乔司失落,小时候受得委屈,其实只有自己受不了吗?“奶奶不凶,她爱宁靖。”“她不爱我吗?”乔司举起手掌,指着掌心靠近手腕的一处缺口。“这是她打的,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凶!”这只大手掌的伤疤实在太多,狰狞蜈蚣状的、横亘掌心的、细纹状的,数不胜数,导致宁靖找了好一会,才看清那一处缺口。泛白的突起,小鱼形状,放在大手里面很小,但放在小手里很大。鹿宁靖震惊,奶音尖细。“这是奶奶打的?!疼不疼?”迟来的关心,让乔司彻底破防,神志不清道,“她天天打我,宁靖,不要和她玩!”鹿宁靖沉默不语,她已形成自己的三观,在她心里,奶奶并不是姆妈说的那样。乔司自嘲地笑了,挣扎起身,踉跄摔进沙发。她失去了站立的能力。“姆妈,你怎么了?”鹿宁靖滑下凳子,亦步亦趋。平躺也还是疼,乔司无力挣扎,任身体被焚烧。“喝醉了,我可以躺着谈吗?”鹿宁靖有些害怕,她没见过这么脆弱的母亲,她爬上沙发,用力抱住母亲的脑袋。“姆妈,你睡吧。”“宁靖,我回来,你是不是不开心?我也想早点回来的,可外面太乱了,都是坏人。”乔司不自觉地流泪,她想起裴连长,会不会死在边境更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