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回想起昨日她在马车内对谢尧胡诌的话,谢惊枝回神对上谢尧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下一咯噔。
“方姑娘不应该回安平巷才对?”
寒意自脊间窜起,谢惊枝霎时被惊出一身薄汗,脑中飞速思索,再抬眸时已换了一副表情。
“昨日在车上我对殿下句句属实,我真名方小蝶,也确住于安平巷。”
“只是安平巷内多恶霸逼缴头钱,我缴纳不出,近来被收走了住所。多亏化名状师的身份,才能在辨言堂住下。”
紧掐着垂在身侧的手掌,谢惊枝深怕不能将自己的满腹委屈传达到位,眼眸中蓄起泪意:“昨日未曾于殿下言明,只因殿下真心帮我,我亦不愿再让殿下多添困扰。”
谢尧笑意渐深,微眯了眯眸:“是吗?”
不避不让谢尧审视的视线,谢惊枝一脸真诚,“我既以真名告知殿下,自然是想与殿下真心换真心。”
“真心”二字一出,谢尧倏而沉默下去,迟迟未再接话。
像是突然失去了兴致一般,连一贯伪装在面上的笑意也收了起来。
正逢秦觉换了钱从当铺回来,谢尧没看谢惊枝一眼,抬步便要上车。
“殿下。”
谢惊枝卡壳了一瞬,身体却已经比大脑先做出了反应。
“沉先生还有事?”谢尧敛目望了眼自己被牵住的衣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回过神来意识到手上抓着谢尧衣袖的一角,谢惊枝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按道理谢尧阴晴不定惯了,现下不知为何突然不再追究她误闯车辇一事,自己应该生怕他反悔,巴不得他快点走才是。
不经意瞥见秦觉手里刚换回来的一袋银钱,眼前不自觉就浮现起谢尧宫中萧条的景象。
皇子在行弱冠礼两年前便可出宫建府,可看谢尧方才将玉佩当出去换钱的模样,指不定平日皇子的月俸被人贪去多少,应该也没有余钱置办府邸。
“此刻申时已过,皇城内宫门应当早关闭了。”谢惊枝斟酌道:“辨言堂内尚有空余厢房,殿下若不嫌弃,可暂且将就一晚。”
言罢乍对上谢尧抬眸,谢惊枝轻眨了眨眼,讪讪放下抓着的衣摆,莫名被盯得有些心虚。
静了半晌,似是终于欣赏够了谢惊枝脸上无措的表情,谢尧眉梢轻挑,面上浮起笑意,又恢复成一副温温和和的样子。
“如此,那便叨扰了。”
-
深夜,子时将过。
厢房内仍是一片灯火未歇,案桌上搁着一上了锁的梨花镂雕木匣。
窗牖半掩,谢尧漫不经心盯着眼前跃动的烛火,神情被煌煌之色衬得晦暗不明。
“吱呀”一声,木门被人推开。
秦觉自外间走进来,朝谢尧恭敬行了一礼:“我已至陈家探查过,钥匙应不在陈家内。”
“嗯。”谢尧淡淡应了一声,面上看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当铺的人如何回话?”
“已差人看过了,锁扣与木匣整体形成一道机关,构造精巧,若是强行打开,匣内的东西便会被自动销毁。”
指尖轻敲在案桌上,谢尧神色未变,眸间涌起一片冷意:“老师从前到还未曾有此般算计。”
沉默片刻,秦觉犹豫着开口,面露愧色:“那日在青鹤楼内,是属下无能,未能护好老先生……”
微抬手止住秦觉的话意,谢尧拿起案桌上的木匣,随手拨弄着匣前的锁扣。
漫长的寂静后,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轻笑。
“一心赴死之人,就算救回来,也终有一日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