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宴席上再见,她才知晓,那是她的三皇兄,谢尧。
同为皇族,谢尧却因废妃之子的身份只能挣扎于冷宫之中。那般如履薄冰的处境,谢尧后来却长成了那样一副清润温和的样子。
谢惊枝自认并非良善之辈,宁家指皁为白,将她这个假公主换进宫中,借她之手算计诸皇子,只是有那么一丝相似的境遇,到底让她放过了谢尧。
可不成想,谢尧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大熙皇帝谢执突然染上风病,久治不愈,药石无医。帝王不豫,朝中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她那几位早被谪贬至偏远封地的皇兄弟更是狼子野心。
谢惊枝殚精竭虑,本是防着边地借此拥兵自重,谁想她这位向来不争不抢、安分守己的三皇兄谢尧突然发难。
她假公主身份一事被谢尧所察,以此为胁,谢尧率皇城司围了整座宫城,朝中无论世族反对,忠臣进谏,最终都被谢尧屠戮殆尽,大殿之中一片尸山血海。
谢惊枝本以为自己也会是那身首异处其中的一位,却不想谢尧只是软禁了她,不久后甚至宴请群臣为她举办生辰宴。
她无意揣摩谢尧这个疯子的行径,只是此番天赐良机,给了她联系外界的机会。
宴会整整举办了一日,至夜,大殿之上仍是灯火未歇,烛火煌煌,一派纸醉金迷之象。谢尧双眸微弯,眼睫因昏暗的灯影在脸上拓下阴影,整个人都是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
任谁也无法将眼前光风霁月之人与当日大殿上大开杀戒的阎罗联系在一起。
群臣百官当前,谢尧将一个镂金雕漆木盒递至她面前,眉眼中俱是温柔。
“妉妉,生辰快乐。”
为拖延时机,谢惊枝顺了谢尧的意,接过了木盒。
“不打开看看吗?”谢尧笑意盈盈地问道。
犹豫片刻,谢惊枝还是依言将木盒揭开,在看清盒内事物的一瞬间,整个人倒吸一口凉气,踉跄向后退去。
木盒自手间脱落摔在地上,一颗人头自盒中滚出,浓重的血腥味迅速混杂着一股异香蔓延开来。
和人头一同滚落的,是一颗通体雪白的灵芝,茎干溅满鲜血。
只见那人头上赫然是淮安王谢为准的脸。一张脸上怒目圆睁,呈死不瞑目之相,俨然是不可置信间便被砍下头颅。
看着眼前的景象,谢惊枝大脑一片空白。
谢执迟迟未醒,民间突然盛传起千年雪芝可挽人生息的消息。
传言其生长于亘古雪山之上,只有得天命者才能寻见,可活死人肉白骨。谢尧围城,她无法,只能与大皇子谢为准暗中联系。
谢为准虽非皇后所出,但却是谢执长子,一出生便赐淮安王封号,是真正的天皇贵胄。
从前虽是宁家借了谢惊枝的手让他被贬去封地,但凡是都有轻重缓急,她相信谢为准自会审时度势。
在她生辰宴之前,谢为准传来消息,说自己找到了千年雪芝,即刻便会回京,届时需与她里应外合,开启宫门潜入。
直至生辰宴,谢惊枝还疑心谢为准为何还未与她递消息,却不想他是早已身死。
“不过是放了点假消息出去。那几个蠢货果不其然相信了,为了棵剧毒草药争得你死我活。”谢尧轻笑出声,站在原地,好整以暇望着面色惨白的谢惊枝。
“谢为准私自入京,以剧毒药草谋害父皇。而我识破计谋,斩其人头,以三尺鲜血祭奠父皇在天之灵。”
再支撑不住,谢惊枝腿间一软,直直跪倒在地上,耳边是谢尧喑哑疯狂的低语。
“妉妉喜欢这个礼物吗?”
……
马车内白玉琉璃香炉燃着薰香,丝缕青烟自炉中悠悠上浮。前世谢尧的脸与此刻车内的脸重合在一起。
几乎是克制不住地颤抖着,谢惊枝呆愣望着谢尧,只觉心脏被无形的手掌攫住,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囿于腰间的手不轻不重地用力,带着一丝兴味的淡笑出声:“你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