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现在视野中的夫子,让吴清荷眉心一动,面上的表情停滞,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你们先好好读书,再等一盏茶的时间。。。吴清荷,你这丫头怎么肯来了?”
她说话慢悠悠,有调侃的意味,也带着点惊讶与欣慰。
夫子没有立即提到昨日的事,也没骂她一句,吴清荷看在眼里,短暂的沉默后,倒也没了刚刚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劲,低头安静了会,开门见山与老人家道歉。
“我来跟夫子赔不是,我让夫子一大把年纪追着我跑,我有错,夫子你可以罚我了。”
她垂着头的样子,竟然给人一种乖巧的错觉,尹夫子能依稀看到从前伏案写文章的小清荷的影子,忍不住心头一暖。
“既然来了,就赶紧进来,正好与人聊到你。”
正好与人聊到她?吴清荷迟疑了半刻,抿唇未开口。
房里刚煮过茶,茶叶的清香充满整间屋子,吴清荷进屋就能看见有个少年正跪坐在软垫上,坐姿端正,循着她进屋的声音望过来,恬静又有些拘谨。
竟然是柏乘。
夫子徐徐端起茶盏喝茶,吴清荷自己寻来另一块软垫,待她坐下,小公子垂头眨眨眼,神情雀跃,偷瞥一眼夫子,旋即悄悄蹭着软垫挪几下靠近。
“放心,夫子不生气了,她知道你在树上救我性命,很是感动。”
他以气音小声说话,温和地翘起嘴角,吴清荷托腮默默听着,感觉他说话时的气息落在自己耳侧,暖暖的,又有点痒。
“这是你的小伙伴吧,昨日陪着你一同骗老身玩,这孩子讲义气,帮你把话说清了,老身这才知晓,昨日你二人还经历过什么。”
夫子又开始了干咳,她一干咳清嗓子,就是在吸引吴清荷注意力的意思。
“但你逃出私塾,这个肯定要罚,可话又说回来,你今日肯来找老身认错,老身很欣慰,再者,你救了人,功过相抵,便罚你这丫头。。。”
她说话间,眼珠子转转,悠悠看向旁边的柏乘。
少年浑然不觉,只是规规矩矩坐在那。
夫子印象深刻,他在吴清荷耳边提醒她跑,小丫头是主谋,他就是那个给她打下手的。
既然今天他主动上门,不如一起罚了。
“和你,你们俩,都得受罚,你们两个,去案上拿笔,互相画个大花脸,站到廊下罚站示众,边丢人,边大声诵读书上的文章,等整个私塾的学生都笑够了,你俩的惩罚就算结束。”
夫子脑子一动,手指头敲着桌子,把话说完。
她这便算是高高拿起,轻轻落下了,只让两个孩子丢下脸,念一念书,算不得什么重罚。
被夫子点到,柏乘一个激灵,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眼神懵懂,像是完全听不懂人语的小动物。
夫子看他这般模样,便振振有词道:
“你是她从犯,帮着她胡来,难道你不该罚?”
确实是这样,柏乘辩解不得,也不能装不懂,只好悄悄看一眼吴清荷。
吴清荷有些愣怔,半晌十分不理解地开口。
“罚站就罚站,为什么要画我的脸,很难洗。。。”
难倒她,尹夫子的心情便愉悦起来,她哼一声,不疾不徐地回应。
“说什么难洗,还不是怕丢人?不想丢人,那就抄书三十遍,罚站后抄书。”
抄书三十遍比夫子本人更可怕。
书是厚厚一沓,怎么也抄不完的,画花脸给人笑话,好歹有个时限。
再三挣扎,吴清荷难得轻叹口气,认了。
屋外的阳光一缕缕落在书房的窗上,透过那油纸进来,房间里是朦朦胧胧的亮堂,夫子半躺在椅子上,悠悠品茶观书,吴清荷与柏乘,犹犹豫豫地走到夫子书桌前,对视一眼,谁都不想先动。
夫子案上的墨是昨日剩的,闻着有些味道,让人心里发毛,二人凑在案边沉默小会,最终还是吴清荷先拿起笔,递到柏乘面前。
柏乘缓缓接过,开始端详吴清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