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细微的风声依旧,担着馄饨的小贩从巷口敲着梆子路过,薄雾似的热汽氤氲半空,暖意融融。
“劳驾,来两碗。”
听到有人叫住他,小贩变戏法似的从担子上掏出两只杌扎,热情端上两大碗馄饨,送到两个客人的跟前。
小贩甩着布巾,寒暄道:“客官瞧着不似本地人士,是由哪边行脚至此?”
凌源接过碗,没打算泄漏行迹,正要敷衍过去,一旁的裴疏玉却忽然开口,道:“北面。怎么瞧出来的?”
小贩摸着明显多过两碗馄饨的银角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做小生意的,谁能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呢?二位慢用,慢用。”
在战场餐风饮露的多了,裴疏玉身上也没多少亲王架子,不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那一套。
蹲坐在旁的凌源却神色复杂,拿着汤匙舀了又放,仿佛吃不下似的。裴疏玉手里那碗都去了一半了,他终于是没忍住开了腔。
“公子……你这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哪里觉着不稳妥、要重新打算?您给属下透个底,我才好再做其他安排。”
他们风尘仆仆来至饶州,为的就是认下那孩子,以解无子之名,安定人心。
结果一夕之间,裴疏玉却变了主意。
她从不是朝令夕改之人,所以凌源现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裴疏玉撇掉馄饨汤上的葱花,淡淡道:“我做了一个梦。”
凌源不依不饶,“梦?您昨儿梦到什么了?”
裴疏玉没回答,她神色如常,吃完后,把空碗撂回小贩担上,彬彬有礼道:“有劳。”
见她要走,凌源搁下没吃两口的馄饨,急急忙忙跟了上去,“可是那谭夫人与您说了什么?”
他左想右想觉得不对劲,这才想起沈兰宜托他转交给裴疏玉的那字囊。
裴疏玉没搭理,只是越走越快了。
虽说侍奉多年,主仆的界限没有那么明晰,但是裴疏玉态度如此,凌源还是把话憋了回去。
“殿下,”他好不容易追上人,压低了声音道:“那现在,我们是回京去吗?”
裴疏玉言简意赅地道:“等人聚头。”
回到他们暂时落脚的客栈,稍坐片刻,先前派出去盯梢沈兰宜那边的两个暗卫便回来了。
“怎么了,可有异动?”凌源随口问道。
其实依他所见,那不过是个妇人,并不需要如此提防。
她难道还敢见人就说,自己在何时何地巧遇某位位高权重的“外男”不成?
两个暗卫行礼后起身,彼此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才上前一步,拱手道:“启禀殿下,沈家并无异动,那位谭夫人一路行程无异,不曾向任何人吐露您的行迹。”
裴疏玉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不知什么时候,先前那只装过纸条的字囊又被她捏在手里把玩了。
她伸出指尖,吊着绳带把它抛到了暗卫手上,道:“去查一查,这上面可有致幻的香料。”
凌源越听越一头雾水,“殿下,您到底在梦里看到了什么,如此如临大敌?”
竟到了疑心是被下药的程度。
裴疏玉冷淡地睨他一眼,道:“凌源,你今日格外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