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语秾走后,一股强烈的疲倦感蓦然席卷沈兰宜的周身。她呼出一口白气,整个人就像被泄了一股劲,直接软倒在圈椅上。
珊瑚见状,来搀沈兰宜,却被她趁势倚了个脑袋上来。
“让我靠一靠,”她说:“好没劲,做什么都要看人脸色。”
她想要和离,想要一点和离后的活路,怎么就没有一步是不难的?
每一步都要算了又算,可是谭清让想阻止她,却只要一句话的功夫。
沈兰宜前世给谭家算了那么多年账,她清楚得很,像什么金楼银楼高级的酒楼,在京城若无人背书,都是开不下去的。她势单力薄,单打独斗,原本这些贵人们看不到的生意,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想及这一摞丧气的事情,沈兰宜用微凉的掌心搓了搓脸,强自让自己清醒过来。
“不行,不行,”她自顾自喃喃道:“就是因为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才要支棱起来的,别想了别想了。沈兰宜,你别想了。”
就在这会儿,外面有人通传,说许氏把那刘太医请来了,叫各院女眷再去前厅一趟。
前世也曾有这么一遭,只不过这一次,沈兰宜倒无别的感触,就是觉着有点儿对不起大夫。
毕竟不论开的什么灵丹妙药,她最后都要喂给那龟背竹去。
刘太医是太医院退下来的老太医,同谭家关系不错。这回,他给沈兰宜把完脉后,得出的结论果然和上一世是一样的。
——身子并无大碍,无非就是有些女子常有的宫寒体虚的毛病。
只不过有无孕相也要看天时地利人和,夫妻二人都没问题的情况下始终不育,也不是罕有的事情。
调理的方子到手,沈兰宜对这位老太医自是千恩万谢。
不过,转头回院子里,她就把药方塞给了珊瑚,嘱咐珊瑚,正好借着出府配药的机会,去铺子里多转两圈。
谭家管教严格,女眷平素无要紧事很少能出门,未婚的丫鬟们因着要做事,总归好些,但也不能随意出府。
珊瑚察觉了这段时间来沈兰宜细微的变化,她微张了张唇,终于还是把话问出了口。
“夫人……”她的语气有点儿小心翼翼,“奴婢怎么觉着,最近您是越来越不着急……了。”
不止是有无身孕这一件事。
沈兰宜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笑笑,反问珊瑚:“不被牵绊住,难道不是好事吗?”
她不可能回回都用小日子来了推拒,若是真的不孕,何尝不是一种好事。
见珊瑚一脸懵懂,沈兰宜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温声道:“没关系,这个问题,你还有机会不去考虑。”
——
日子一日快过一日。
天冷了,贵人们可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底层百姓手停口停,依旧要顶着寒风上工做活。不过再赚钱辛苦,经过冒着热气的汤饼店,也总有愿意停下来躲会儿风雪,买碗扯面的。
沈兰宜的两间铺子定价不高,口味也不错,生意自然好——傅二娘自小就是跟母亲一起做活长大的,除了磨豆腐滤豆浆,还做得一手好饭。如今她扮作新寡,正在汤饼店掌勺。她感念沈兰宜的恩情,恨不得把自己人都揉面里去。
“马上冬至了,面多备些,其余的白菜、鸡蛋……”沈兰宜拨着算盘,一样一样吩咐珍珠记下。
冬至吃娇耳,食材要提前备下。当然,这里的面不是白面,也没有什么肉馅好准备。吃个热乎劲和意头最重要,放多了好东西贵了反而卖不出去。
沈兰宜补充道:“叫厨房包的时候往里放些铜板,吃到的客人,可以免一碗的钱。”
珍珠有点儿忧心地抬起头,道:“这样的话,会不会有没吃到铜板的,到时自己拿铜板出来,说是吃到了要免钱?”
沈兰宜神秘兮兮地笑了,她拨着算盘珠子,道:“一碗也要不了几个钱的成本,若是有人这样做,就当一文钱卖给他了一碗,他也在冬至这天给我们捧了人场,不亏。”
珍珠愣了一瞬,而后连眨了好几下眼,才道:“夫人,你可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