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说的话,没一句是她能反驳的,是以沈兰宜干脆不反驳了,只把话头丢出去。
许氏没料到沈兰宜会如此作答,她驳斥道:“当时宣本去外任,原本都要留你在京城,替他在长辈跟前尽孝。没留,一是不忍你们新婚夫妻分离,二就是要你早日为谭家传宗接代……”
话还没说完,咳嗽便又窜到了喉咙顶上。
谭清让递上茶,眼神示意一旁的婆子来给许氏拍背。
趁着这个时候,他终于悠悠开口:“宜娘胆小,行事不周全,有赖母亲多多教诲。”
“只是也不急于一时,她到底还年轻,很多主意不敢拿,事事都要我点头才肯。”
虽然不是什么动听的好话,也没什么回护之意,但他的话一出口,到底还是把纳妾之事暂时挡了下来。
沈兰宜分得清事情好赖,闻言,她指尖微动,望向潭清让的眼神中有了一丝诧异。
“都道妻贤夫祸少,她自个儿都立不起来,往后该如何酬佐你?”
许氏责怪的意思依然很是明显,看起来是非要下沈兰宜这个脸面,也非要把这两房妾室塞进来了。
沈兰宜听得出许氏的弦外之音。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她竟上前几步,赶在许氏说出更直接塞人的话之前,反握住了如今正尴尬着的、不知该如何自处的那两个姑娘的手。
这两个姑娘都吓了一跳,可沈兰宜温热的掌心不由分说地扣在她们的手上,她们一时也挣脱不得。
沈兰宜望着她们,笑眯眯地问道:“既来之,则安之。二位妹妹若是不嫌弃,可以先到我那边小住一会儿。”
“沈家虽不富裕,可我当年的嫁妆里也还有间京城的小院,二位妹妹可先住着,郎君有意,到时正了八经再进府也不迟,我一定喝你们的茶。”
过了她眼、经由她首肯再进门,和丈夫袖手旁观、婆母强行安排的意味,可是大不相同。
沈兰宜的话音诚恳,听着没有半点客套的意思,说着说着,竟扭头又同身后的丫鬟珊瑚吩咐道:“雅客要来,你等会儿记着,去把院子收拾好。”
二房的陆思慧看了半天戏,没忍住啧了一声。
她低声同一旁的金嘉儿咕哝:“真大方假大方啊,也不晓得是不是打肿脸充胖子。”
金嘉儿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两声,心里却暗骂了一声陆思慧故意刺她。
——她的丈夫谭清文是个花花公子,成婚才不过一年,便收了好几个通房。这种话,她有心情接茬就怪了。
而许氏全然没料到闷葫芦给她憋了个大的。
说拒绝吧,沈兰宜话又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以后若是她不让这两位进府,那就是自打嘴巴;说答应吧,人她都能大度地接到自己的嫁妆院子,就是不肯让她们今日顺利地谭府门。
里里外外,竟是让许氏都没话说了。
若再执着这个话题,倒显得她这个做婆婆的是恶人。
吃了个闷亏,许氏心里不痛快,连带着脸色都难看了许多。
只是今天到底是谭清让回京的第一日,她落谁面子也不会落自己最出息的大儿子的面子,这个话题便只能恹恹作罢。
女人家的机锋谭清让当然看得懂,然而多数时候,他是懒得去懂的。此刻事端平息,他倒也不在乎结果如何,只深深地看了沈兰宜一眼。
谭家其他人上一次见沈兰宜还是三年前,对她的性格只算有一个朦胧的印象,是以没人觉得奇怪。
可他却与她朝夕相对,知她性子内敛,收的比放的多。
今天沈兰宜能有这一招以退为进,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母慈子孝的戏码继续上演,事情勉强算翻篇了,沈兰宜终于松了一口气。
昨夜为这事儿苦思冥想了整晚,就为了琢磨这个对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