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出行相对于之前自由了不少,但也仅限于去几趟警局或者医院,三点一线。之前限制他的大概可以说是警局那边不让,现在限制他的是靳寒,毕竟靳寒也依然指望着靳时雨好好活着做个移动标本。靳时雨发觉陈家伟每次看见他的时候,总是会有些心虚地瞥开视线,他心中也算是有了定论,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作何评价,相较于所谓的愤怒和不解,靳时雨总觉得自己心里最多的是平静。再一次在警局的茶水间见到陈家伟时,靳时雨拦住了他。陈家伟冲着他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随即故作镇定地问:“怎么了靳哥。”“我有点事想和你聊聊,抽个烟?”靳时雨说着,从口袋里递出一盒烟,示意他拿上一根。陈家伟接烟的手有些微微发颤,幅度很小,却被靳时雨看得清清楚楚。靳时雨不是喜欢搞一些弯弯绕绕的人,他替自己点上了火,一针见血:“谢天宇的报告单是你带进来的。”“理由。”果不其然,陈家伟的脸色白了一瞬间,他这两天甚至没有刮胡子,胡茬在唇边周围钻了出来,青色的,很突兀。靳时雨斜眼看过去,静静打量着他,等待着陈家伟的回答。毫不夸张的说,在整个二组里,靳时雨最相信的人就是陈家伟。陈家伟这个人平时看上去总有点流氓二世祖的味道,看似不正经,实际上做任何事情都很靠谱,这也是为什么所有人都把陈家伟当做第二个二组组长来看的原因,哪怕是靳时雨自己真到了要走的时候,让他自己选,他也会选择陈家伟。陈家伟是和他一块儿一步步成长到现在这里的,无论是专业能力还是心理素质,都不逊色于他,以至于靳时雨在疲倦、扛不住的时候,心底总是安心的,因为还有陈家伟在后面做盾。靳时雨平日里最烦所谓的忏悔环节,他讨厌人类会为自己做出的错误决定找出一千个一万个理由,以此来证明自己无罪,用痛哭流涕、眼泪和巴掌来自省,这样的环节不仅仅浪费时间还浪费心情。可到了陈家伟这,靳时雨却还是想耐心听听原委。眼前这人沉默了很久,几乎要将嘴唇咬破直到出血为止,直到靳时雨为数不多的耐心即将消耗殆尽,陈家伟才哽着声音缓缓道:“是。”“理由就是,他们说这样可以让我更快升职。”“升职”这两个字,说的还是好听了些许,严格上来说就是让靳时雨被踹下二组组长的位置,然后换成陈家伟来做。靳时雨听完默了下,敛着眉眼一言不发地抖了抖烟灰,听着陈家伟继续补充。“在杨四和文慧的尸体找到之前,我就收到了短信,他们说只需要我把这张本就该存在的报告单放回去就好,我是在杨四他们的抛尸点拿到的,在垃圾桶车轮下。”靳时雨依旧没说话。陈家伟手指捏着烟嘴的劲道大了些:“……我昨天请假,是因为我不敢见你,如果我出警后看到你的……你的尸体,我、我不敢。”靳时雨凝滞着的表情在此刻才微微松动了些许,他平静问道:“就这些?”“嗯。”“知道了。”靳时雨将燃尽的烟头扔进垃圾桶里,随手插着兜,不打算再留下只言片语便离开,身后的陈家伟还未等他走出两步,焦急地喊着了他:“靳哥!你不怪我吗?”靳时雨偏了偏头,瞳孔里看不出鄙夷、厌恶,安静地看向陈家伟:“怪你什么,他说的没错,这张报告本来就应该出现在这里,你也说了,你是在现场拿到的,如果你没有拿到,还是会有物检的人拿到,按照姓沈的心性,无论如何它都会出现。”“至于你想要怎么做,想要怎么去消解自己的负罪感,我无从干涉。”靳时雨轻飘飘地说完,挺拔的身影便消失在拐角不见了,陈家伟重重捏了捏鼻梁,无声之中叹出一口长气。光盘里的内容破解了,只是一段他们大学的时候,沈京昭用摄像机录下来的视频。里面有意气风发的谢臻,有健康朴实的高浩东,还有沈京昭,被赋予了太多期待值的光盘,破解后得到的是一段看上去有些无趣的青葱岁月记录,难免是让人觉得有些失望。靳时雨替谢臻拿回了它,然后拷贝了一份发给远在其他城市的高浩东。正如高浩东自己所想的那样,靳时雨给他安排在一个四季如春的城市,离鹤市很远,坐飞机都要有几个小时的路程,他人在残疾人护理中心,很少再有消息传过来,偶尔只有护理中心的院长会和靳时雨报备一下他的近况。得知高浩东的精神气比过去好很多的时候,靳时雨替谢臻松了一口气,他答应谢臻要让高浩东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过去可能只是觉得让他活着就行,可现在却又想替谢臻多做一些什么,如果高浩东真的因为过去的事情一蹶不振,再也无法从萎靡中走出来,谢臻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