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职、杀了谢臻,能让靳时雨一个人待在家里,没有枪,没有愿意相信他的人,孤立无援。哪怕有多少人盯着监控,有多少人在楼下蹲点,可他们仍然可以装作是回收二手电器的人混进来,仍然可以轻而易举地让监控坏上那么片刻。真巧啊……靳时雨头有些痛,听着这如弹珠击打车顶般响彻的雨点声,手捏紧握拳。他的那通电话,不知道奏效得够不够快,现在靳时雨唯一能期望的就是,援兵可以来得更快一些。警局的车开到他家最快不过二十分钟,楼下还停着盯点的人的车,大概率不会跟丢。可那张尸检报告单是谁丢进鹤英分局的?靳时雨这些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为什么偏偏就那么巧,正好是他撞翻的那沓文件里夹着这样一张……目的不纯的报告单。只能说明,在警局里,还有人替他们打下手。靳时雨无声骂了一句,又冷静下来轻轻靠在纸箱上。车程很长,靳时雨几乎要失去时间的概念了,等到车子猛地踩下刹车的一瞬间,靳时雨仿佛觉得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这一次,打开后车厢的锁的声音格外明显,混杂着庞杂的说话声、雨声,豆大的雨点将纸箱淋了个透,纸箱被随手撕开,靳时雨鼻尖在一瞬间灌入了潮湿的、混着泥土的气息。滂沱的雨淋了他一脸,他勉强睁开眼去看这群人,被不知道哪个方向来的一脚,恶狠狠地踹进了泥里。“妈的,还把绳子给解了。”那人低骂一声,似乎是想要再踹,被人硬生生制止。“别动上面要的人,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靳时雨啐出一口污水,冷不丁发问:“冒昧问一句,是谁要我?唐纪还是姓沈的?”“少他妈那么多废话。”靳时雨被人提起来,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整个人浑身脏得分辨不出来人形,大雨冲刷着身上的泥土,试图洗去靳时雨身上的一身腥气,可却让他变得更加狼狈。远处,人影憧憧,靳时雨努力辨认着黑伞下矗立的身影究竟是谁,直到自己被压着越发靠近,才看见那张熟悉的人脸。唐纪穿着一身黑,旁人替他撑着黑色雨伞,在雨夜中,他的表情显得越发诡异阴森。靳时雨却站直了身体:“是你啊。”“很失望?”唐纪冲他露出一个令人胆寒的笑。靳时雨回视一笑,发丝被浸透,变成一缕一缕的,坦然道:“准确来说,是很庆幸。”唐纪听见庆幸这两个字,脸色微变,又听见靳时雨淡淡补充道:“像沈京昭那样的人,如果我惹他不痛快,他大概真的会把我杀了一了百了。但是像你的话……你不敢杀我的。”“所以我说,我很庆幸。”靳时雨强调着。面前,唐纪的表情越发五彩斑斓,在车灯的照耀下,雨点坠落时仿佛还能看见空气中舞动着的尘埃,靳时雨看着他难看的表情,勾了勾唇角,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样,他压下眉头,低声开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在半路截胡我,对吧。”“你想靠着我,打一场翻身仗?你不想委曲求全在沈京昭手底下做缩着头的王八,想要站到他头上去,是不是?”唐纪冷声冷气地慢道:“是又怎么样。”“不会怎么样,但是野心这种东西会把人彻底吞噬殆尽的。”靳时雨轻笑,指了指唐纪的胸口,轻轻做了个抹杀的动作。雨越下越大,靳时雨总觉得自己仿佛都快看不清眼前唐纪的神情了,唐纪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冷声命令:“把他嘴巴塞上,再打电话问,人怎么还不来。”靳时雨眉毛一跳,嘴里被强行塞了条毛巾,将口腔撑得又僵又硬,他松动着脖颈,整个人被压着抵在车头堪堪靠着,身体伸展得很开。他视线微微挪动,停留在面前这人腰间别着的手铐钥匙,和一把手枪上,眼珠转动,大脑飞速思量着。现在的问题在于,靳时雨敢不敢赌,敢不敢赌警局的人就在附近,敢不敢赌警局里那个内应没有走出风声。而事实上,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靳时雨不敢赌的事。电光火石之间,靳时雨腰部发力,腾着半个身子,恶狠狠地将面前这人踹到车身侧面,整个人一个利落的翻滚,顺从他腰间的钥匙和手枪。靳时雨疾驰奔向草丛,身后是躁动的声音,唐纪怒不可遏地怒道:“只要是活口就行!”靳时雨顶掉口中塞着的毛巾,叼着手枪,手腕、手指翻转到极限的弧度,在摸黑的视线里,将钥匙塞进锁孔,他听见唐纪那句话,冷漠地掀了一下眼皮,暴雨中,手铐掉落的声音有些微不可闻,靳时雨甩臂,利落地冲着身后打出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