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驾南巡的次数少,加上今年年初走了不到一半便折返回来的那次,也不过只有六次而已,但北巡的次数却极多,差不多每年都要去一趟,有时候甚至是一年两趟。
南巡主要走水路,人员和行李都不得不精简精简再精简,但北巡全程都走陆路,不需要怎么精简人员和行李,这就导致每次出巡的队伍能绵延十几里地,人多车多,速度也就不得不慢下来了。
今年北巡的队伍格外长,已经不只是十几里了,光是直郡王府二格格的嫁妆就占了得有五六里路。
郡主抚蒙,自有内务府依着规制准备嫁妆,但这些仅占嫁妆的三分之一。
余下有大半是从直郡王府带出来的,阿玛和额娘早些年就为她预备下的,还有继福晋从去年定下婚期就开始准备的嫁妆。
最后是皇玛嬷和几位叔叔给她的添妆。
十里红妆,不过是种夸张的手法,能绵延五六路的嫁妆,不说是当世之最,但也已经甚是罕见了。
坐在惠妃车架里的二格格却是哭湿了一张手帕,从出府到离京,总共也不过一个半时辰。
她出府门,三妹妹进府。
她出京,弘昱、四妹妹、八婶、四叔家的堂妹,还有八叔家的两个堂妹,都是送她送到城门口才离开。
惠妃轻轻皱着眉头,这孩子还是往老八府上送晚了,二格格若是能有八福晋的五分刚硬,她就不必担心人嫁去草原会被欺负了。
“快别哭了,日后也少哭。”
良妃掉起泪来是梨花带雨,二格格哭得也美,但还是稍逊一筹。
如良妃那般貌美,万岁爷的宠爱都能转瞬即逝,可见哭得再好看都没用,更别说哭得一般了。
“没什么好伤心落泪的,你阿玛虽被拘在府里,但性命无忧,一府的人陪着他,要说话有人说话,要孝顺也有孩子在跟前。
你们姐妹虽嫁去草原,但有皇上庇佑,有你们八叔九叔和十叔帮衬,只要自个儿能立得住,就不会被旁人欺了去。
弘昱安安稳稳在老八府上待着,既不耽搁读书习武,又不会像在上书房时那样辛苦,你也别怪他这趟没陪着北巡送你,这是本宫做的主。
他是嫡长子,本该在府里陪你阿玛圈禁,皇上心软,这才允许他住在老八上,可你阿玛如今这情况……弘昱还是少在御前出现为好。
不过你也用不着担心他,有本宫和你八叔在,弘昱也不是个喜欢惹是生非的孩子。”
那孩子心性纯良,既不像老大,不像已故的儿媳妇,也不似老八小时候的‘纯良’,这是一个真正没心眼儿还没什么脾气的孩子。
蜜糖罐子里长大,担不起风雨。
不像老大和老八,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明争暗抢。
二格格换了条帕子把脸擦干净,抽噎声渐渐平复,才道:“我哭是担心日后见不着皇玛嬷、阿玛和弟弟。”
她们姐妹或许都会嫁到草原上,只要有心,将来总能相见。
八叔和八婶,还有四婶九婶和几个堂妹,也都是自由之身,有心未必不能相见。
唯独皇玛嬷、阿玛和弟弟,一个久居深宫,一个被圈禁,一个虽侥幸留在了八叔府上,但不敢往御前凑,又如何伴驾去塞外,如何能再相见。
“只要都活得好好的,见不见面又有什么,再说不是还能写书信吗,本宫自进宫起,几十年了和娘家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天下女子大多都是这样。”
二格格轻轻咬了咬唇,她早就知道自己会被指婚到草原上了,按理这么长时间她也该做好心理准备了,就像皇玛嬷说的那样,天下女子大都如此,成婚嫁人后便再难见到娘家人了,不独独是嫁到草原抚蒙的女子如此。
可住在八叔府上的那几个月里,南下的那几个月里,她看到听到了许多不一样的。
八婶教她珍爱自身,教她爱人先爱己。
四婶说,这世间女子大都过得很苦,世情如此,但不代表这样就是对的,她们皇室之女可以先试着过得不那么苦。
九婶则是让她们婚后管好手中的银钱和嫁妆,这虽不是女子安身立命的根本,可若是没有,那也是万万不成的。
惠妃见二格格已经止住了眼泪,人也已经平静下来了,忍不住问道:“你阿玛在府里可还好?”
可有保重自身?
“阿玛他……还好,母亲照顾阿玛很是用心,阿玛这段时间还教了我一套拳法,是阿玛幼时跟着宫里的谙达所学……”
‘额娘’这个称谓是独属于她生母的,对继福晋,她们姐弟都是唤做母亲,和额娘区别开来。
二格格挑拣着这一个月来和阿玛相处的趣事,说给皇玛嬷听。
惠妃手里盘着佛珠,越盘越慢,胤禵的处境已经比她预想的要好了,自古成王败寇,她们母子对今日都有心理准备,只是胤禵这一生只能如此了吗?
皇上慈父心肠,二阿哥被废除太子之位后,还能被封为亲王,在京中自由往来,在六部行走办差,胤禵为何就要被一直圈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