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话至此,悠长地叹了口气,又说:【孤已经决定,让从未抛头露脸过的芷兰去接近皇五子萧景琏。】我闻言大惊,江芷兰本是帝君最疼爱的幼女,他竟然要送自已的女儿去敌国当细作?而夜郎与我的反应大抵无二:【小妹?小妹如今才不过十二,临两年才及笄,父皇怎么忍心送她去贼人垢窝为内应?岂非是耽误了小妹一生?】【国难当前,大义为先。孤意已决,芷兰也无异议。如今尚缺一人,安插于皇三子萧景珩身侧。而这人,孤已有了最佳的人选。伺候你的尚阳,容色佳,心思细,是个聪明的。她又对你专情,派遣她去,最好不过。】我听了这话,心跳都要漏了半拍!夜郎更是极少见的与帝君起了冲突:【父皇可知您在说些什么?儿子与阳儿真心相爱,怎能让她去做此等羞身辱心之事?】‘啪’没等夜郎反对的话说完,房中就响起了一阵响亮的巴掌声,紧接着,便是帝君怒不可遏的低吼:【胡闹!你是烛阴的储君,你当做好为天下臣民牺牲一切的准备!如今不过要你牺牲一不入流的孤女,你竟敢这般与孤说话?】【阳儿并非孤女,这世上有儿子在一天,她便有所依!】夜郎一改从前对帝君的恭敬,回呛一句后,又恍惚地问:【所以父皇当日根本就没有同意儿子所言,也压根就没打算让阳儿与儿子结为连理?所有的一切,都是父皇为了能寻得一枚合适安插在启朝皇子身旁的棋子,在做筹谋?】【你愿意这么理解,孤也无话可说。】我听到这儿,心里怯得很,不敢再听下去,慌也似地逃了,我生怕帝君发现了我,也生怕夜郎瞧见我,更是难以自处。我不知道后来帝君又对夜郎说了什么,不过那天之后,夜郎只当无事发生,关于前往启朝当细作的事,只言片语都没有向我提及过。我自当明白夜郎的心意,他必不会负我,可后来数个日夜的思忖,却叫我的心态有了转变。我本想着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这般自私下去,与夜郎得一善终。可我实在不愿让夜郎为难,也是实在想为我的国家出一份力,为我的父母报仇,去保护我所爱之人。我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很坚定的人,当我思虑良久,最终做出决定时,我并没有告诉夜郎。我尚有一月及笄时,夜郎亲自下厨为我做了饭,他的厨艺实在不怎么样,可我却食则甘之如饴。夜郎说,他马上就要迎我为妻了,他紧张得很,觉得像是做了很久的美梦即将成真。我又何尝不是呢?只是这美梦成真的日子,或许是要晚上一些了。那一夜,我趁着他熟睡后,悄悄去寻了帝君。我想告诉他,我愿意前往启朝,愿意在萧景珩身边当细作,我愿意为了我的国家,为了我的爱人,去尽我的所能。这是每一个烛阴人生来就肩负在身上的责任,我的父母如此,夜郎如此,我亦如此。只是那时的我还小,会不舍,也会怕。我立在帝君的宫殿前踟蹰良久,他的宫殿是整个烛阴最宏伟,最高阔的建筑,我站在高处,回头极目远眺,看着烛阴城燃着的万家灯火,那星星点点的暖黄,像极了向阳花的底色。我想,这里有我的故土,我的爱人,我的家,我终会平安无恙地回来,也终会看见烛阴,开遍向阳花。番外婉霜【一】我仿佛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可是醒来时,我却不太记得都梦到了些什么,只觉得很累。睁开眼时,我正坐在家中的暖座上,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书挡住了半张脸。迎香搬了个小凳坐在我身旁,正捧着一卷书在跟我掉书袋子,“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这两日父亲让她教我读书,可我生来就不是那块料,只是为了要让父亲开心,所以不敢忤逆,只能白白在这儿受罪。迎香最是知道我的,我俩一起长大,她知我不愿学倒也不强迫我,以至于明瞧着我睡着了,她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顾自念完了手里的书,权当是交差。这会儿她继续聒噪她的,我只管托腮看着庭院里的明媚,想着方才的那场梦。可跟许多时候一样,我只记得那场梦那样的清晰,那样的真实,但此刻要细想究竟梦到了些什么,却是难忆万一了。只依稀记得梦醒前的场景,倒有些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