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昭华温柔地笑道:“不过日后再不能以纳兰氏自居,只可隐姓埋名过你的日子。你是个极好的姑娘,兴许在不久的将来,便能遇着一位真正倾心于你的如意郎。”这看似简单的一番话,却充斥着暖慰人心的力量,茹歌本就是个内敛敏感的性子,此刻含泪用力颔首,哽咽到不能言语,半晌才艰难地说了句,“多谢你,昭姐姐!”这些一辈子都活在礼法教条约束里的女子,最终能勇敢地站起来反抗皇权对女子压迫的不公,实在难得。而昭华,也都依诺允了她们完满的结局,这些艳丽的花朵,本就该开在烂漫山涧,清水泉旁,而不是栽在这金灿灿的牢笼里,供人赏玩。这日后来,昭华遣了众人各自散去,独独将容悦留了下来。彼时姐妹相望,一切尽在不言中。昭华与容悦打趣道:“容姐姐嘶,不对。如今我该叫你一声嫂嫂才是。”“昭儿!”容悦红着脸嗔怪她,“你乱说些什么”“哪里是乱说?”昭华冲她身后略一挑眉,温声道:“姐姐回头瞧瞧,看是谁来了?”容悦一瞬错愕,缓缓回眸间,在目光与一人对上后,不觉瞳孔震颤,泪自决堤。往事随风彼时,萧景琰身穿一袭天青色竹影便服,头戴汉白玉簪冠,口中衔着根狗尾巴草,一脸痞笑地斜倚于门框。他仍旧是那一副令昭华看不顺眼的混不吝模样,但一别数月,仍见丰神俊朗,炯炯眸光也只在短暂的和昭华相交了一刹后,就满溢柔情地凝在了容悦身上,半寸也不舍得挪开。算不清这二人究竟是谁奔向谁的步数多一些,总归等昭华缓过神来时,唯见容悦已是没入了萧景琰的怀抱中,喜极而泣。萧景琰一璧轻扫着容悦的后背以示安抚,一璧玩世不恭地冲昭华蹙眉摇头,指了指容悦,做了个口型说:“你嫂嫂贯是个爱哭鬼。”昭华忍俊不禁,静静地看着这一对璧人,默然感慨:萧景琰也曾是容悦的少年郎,彼此几经风霜,终在不再年少时,可以肆无忌惮地相拥。此情此景,也令昭华不禁想到了许多人,想到了宁婉霜,想到了尚阳,也想到了她自已,最终,所有辛酸不过付诸一笑,化作由衷的一句叹:真好。她道:“我已在云城为你们安排好了宅田,容姐姐在宫中蹉跎了这么些年,如今终是守得云开,能与哥哥终成眷属了。想着明日启程,前朝正也明日休沐,今夜你们便在仙寿宫住下吧。入夜安排了美酒佳肴,当做是与你们饯行。”昭华瞧着二人缠绵,也是不忍叨扰,伸手得云杉搀扶起身后,随口道:“今日天朗气清,你陪着我出去走走吧。”行至堂下,在路过萧景琰身旁时候忽而驻足,调皮地踮起脚尖来,拍了拍他的肩头,故作正经地说:“你若是敢欺负容姐姐半分,哀家定会要你好看!”“知道了~我的太后妹妹。”萧景琰打趣,顺势于昭华眉心弹指一记。“嘶”昭华微感吃痛,捂着眉心紧蹙眉头,下一刻,便是挥起拳头,‘狠狠地’在萧景琰的胸口上砸了一拳。出了气,兄妹俩相视一笑,谁也没有再说些什么矫情的话。昭华留足了时间,让萧景琰可以与容悦独处,出了宫本是想和云杉去御花园转转的,但才至庭院,就见梧桐树下孤坐着一熟悉的身影,妇人正闲来无事,正摘弄着花圃中的杂草。昭华思忖少顷,才于身后唤她,“静夫人?”她本该唤萧景琰的生母为静贵太妃,但一辈子都困在牢笼中的女子,谁又会喜欢这样的称呼呢?静夫人闻声回眸,在目光与昭华对上的一瞬,慈和地笑了。出于晚辈对长辈的尊重,昭华向静夫人福了福,“一别数月,静夫人可一切安好?”静夫人淡淡颔首,“得太后筹谋,一切皆安。”昭华薄笑回应,又于相顾无言之际,听静夫人先开腔问道:“姑娘可得空陪老身走走?”昭华一愣,脸上笑意更浓,忙是颔首应下了,“自然。”本无交集的二人,在盘根错节的命运拉扯之下,竟也有了今日可以并肩而行,笑谈往昔的时刻。昭华静静地听着静夫人向她诉说她与先帝的往事,诉说萧景琰的年少时,以及她与宋世诚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聊到最后,静夫人不免唏嘘长叹,“这么些年过去了,为着那些错不在我的事,被困了一辈子,想来也是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