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陆卿婵从未跟人讲过。
这是到了要彻底分别的关口,她才能将心底潜藏的念头尽数说出来。
四姨娘抚着她单薄的、颤抖着的后背,温柔地说道:“嫁人又不是坐监,你要是想我就回来看我嘛。”
“昨日公主过来,说想要迁都,你没有听见吗?”她悄声说道,“到时候你就能天天和姨娘在一处玩了。”
陆卿婵的声音还是涩涩的:“我听见了,可那都要好久了。”
她任性娇气,就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里,说的话一句比一句随性。
侍女捧着盛满了精致饰品的碟子,颤声说道:“夫人,咱们还要再等吗?”
杨氏站在门边,身形仿佛是水泥塑成的,这么久过去竟然一动也不动。
明日陆卿婵就要大婚,杨氏酝酿了许久,又备好了说辞,便是为了将这些珍贵的物什亲手给陆卿婵送过来。
却不想刚巧遇见了四姨娘。
杨氏对丈夫的这些姬妾从来没有分毫的在意,她们纵然再得宠,在她的眼里也同奴婢器皿没什么任何分别。
知晓丈夫在外风流,一房一房妾室地纳,还有了一众庶女的时候,杨氏的心态也是平和的。
但此刻听到陆卿婵声声依赖的话语,杨氏只觉得心底的酸涩快要满溢出来。
那只是个低贱的姨娘,却夺去了她女儿全部的依恋与爱!
陆卿婵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孩,从小就分外渴求她的疼惜,甚至为了她嫁予赵崇那等人,可现今她悔不当初、百般挽回,陆卿婵的眼里却再也没有了她……
肺腑里仿佛有一根银针在不断地搅动。
杨氏禁不住咳了起来,她在抄家时都没弯下的腰身,此刻显得有些佝偻,侍女在侧旁瞧着,只觉得一阵阵地惊心:“夫人,您还好吧!”
“别告诉卿婵。”杨氏深吸了一口气,帕子上是点点的血痕。
她紧攥着帕子,将之团起塞到了袖子里。
杨氏挺直腰杆,仍有着冷艳风韵的脸上又扬起了傲意:“我们晚些时候再来。”
这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就不信她挽不回陆卿婵的心。
柳乂求婚那日的事被人口耳相传,很快就流传到了河东。
然而大婚这日,却是有许多京兆人士千里迢迢地直接赶了过来。
陆卿婵身着金红嫁衣,容颜柔美,矜贵端庄,眉眼里却又透着恣意张扬,恍若自画卷中走出来的仕女,只一眼就叫围观的所有人都怔在了原处。
婚礼盛大得快要不能用言语来形容,光是往来的宾客都尊崇得叫人惊掉下巴。
漫天的烟火就没有停下来过,金玉制成的杯盏盛满美酒,在溪水中流淌,香气流溢,叫人闻之忘忧。
陆卿婵练了一段的准头,可到最后的时候又觉得指定人选不太好,于是随手一抛,巧的是陆霄还是将之抢到了手里,他兴高采烈地唤道:“姐姐!我抢到了!”
满堂大笑,柳乂也莞尔投去视线。
但这男人的兴致显然同宾客们不一样,全然放在了别处。
等到流程都走完以后,他都没给闹洞房的人机会,直接将陆卿婵打横抱起,带回了居室里。
柳乂吻了吻她的唇,手指勾在领口:“春宵一刻值千金,阿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