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好吧。”陆卿婵也没什么脾气,她低下眉头说道,“我就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
她的神情有些脆弱,瞬时便让郑遥知想起了尚为定远侯府主母的她。
隐忍无奈,委曲求全。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郑遥知恼怒起来,“谁不喜欢你了,以后不许给我说这种话!赵崇那个狗东西不做人事,你难不成还真被他骗了过去?”
她刚要动怒大声呵斥赵崇,便抬眼看见了陆卿婵含笑的眼。
方才燃起来的火,还未灼烧出火星,就被柔柔的春雨浇灭,滋养出一腔的花。
郑遥知的手抚在坐垫的边沿,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昭然。
陆卿婵声音低柔:“我知道的。”
四个字简简单单,甚至有些细弱,轻飘飘得宛若阵柔软的风,但就是有着让人瞬时沉静下来的力量感。
那一瞬间郑遥知倏然就明白了过来,为什么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会为她低头,为什么冷漠杀伐的河东节度使会为她折腰。
郑遥知突然极是庆幸当初陆卿婵总是避着她。
若是陆卿婵也对着她表露出这样的神情,她又该去哪里找寻勇气责斥她夺走赵崇?
送郑遥知回去后,陆卿婵便阖上了眼。
她轻声说道:“张叔,回家吧。”
张叔面容憨厚,和蔼地说道:“好,姑娘我带您走起凤大街吧,那边的风景最好。”
“好。”陆卿婵笑着说道,“我也好久没有去过那边了。”
张叔是从前定远侯府的车夫,当初也跟着小陈他们参了军,不过他年岁大了,如今天下太平便做回了老本行。
他憨厚朴实,却又心细如发。
之前陆卿婵有次出行时坏了车轴,自那以后每次出门张叔都会细细地检查。
现今他虽然还未到达晋阳城多久,便已对这座城池了如指掌,简直比陆卿婵还要熟悉各处的景致和道路。
起凤大街的风光着实很好,而且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陆卿婵拉开车帘,望向潺潺流动的溪水和随风摇曳的柳枝,树荫下聚着许多孩童正在快活地玩耍。
不过最引人瞩目的还是永祚寺,双塔交相辉映,琉璃瓦在日光在熠熠生辉。
像是镜子内外的两种光影,又像是一对紧密相依的璧人。
陆卿婵的神情和柔,她慢慢地陷进了回忆里,孩童时期大多数时间都在学习,柳乂逼得很紧,但偶尔他也会带着她出来玩,尤其是在她长大许多、东西也学得差不多后。
他们会一起泛舟,一直到日暮。
由于实在是太久远,陆卿婵也不知道她是何时动的心,又是怎样深深地陷进单向的爱恋中。
她只是很清楚地记得,在这样的日暮归途里,柳乂会牵着她的手焦躁地问车夫还要多久到家。
他处理军政雷厉风行,在平常的生活里性子也稍稍有些急。
天到底是黑了,他们出来玩不会带太多人,而陆卿婵又是个颜色很好的小姑娘,柳乂总是想让她在天黑之前就回去。
但他永远不会知道。
那个时候的陆卿婵只会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反复地恳求神灵,让这归途再慢一些、再慢一些。
她陷在回忆里很久,等到车驾停下来的时候也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车帘拉开,柳乂一把将她从车驾上抱下来,陆卿婵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路是通往柳氏府邸。
但已经迟了,柳乂连反悔的机会都没给陆卿婵,就直接用大氅裹着她,将她抱了回去。
从影壁到居室的路并不近,但他走得极快。
刚一进了屋,柳乂跟个匪徒似的,掐着陆卿婵的下颌便吻了上来。